风起澜城尽飞花[出书版]_分节阅读_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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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王爷,我从未负你,自始至终,我的主子都是皇上,你可知道,一入暗阁,终身都是暗阁之人,即便死亡,也无法改变这个命运。」

轻轻叹息传来,夹杂在厉风中几不可闻,沐燕非和陶然相对而立,咫尺距离,仿佛由天堑相隔,看不清看不透,只见那身白色大氅衣摆随风飘逸,如仙如魅,那是他的狐裘,今早才给陶然披上的,缱倦缠绵尚留在狐裘上,温情却早已不在。

若关怀出于私心,温情只为杀机的话,纳闷昨晚的欢爱是不是只是黄粱一梦?

心情激涌翻滚,几乎压不住贲张而起的杀气,沐燕非沉声道:「我曾说过,若你背叛我,我必以你的血来祭刀!」

杀机逼来,陶然感觉到了,剑眉一扬,凤目扫过他那只轻微抬起的手臂,妖刀阴森,暗光在刀鞘上炫动,惑人的光芒,像是死亡的颜色,他凝视良久,突然噗哧一笑,道:「我是有不对,你又何尝不是?你有真正信任过我吗?王爷,你一直都对我有防范,否则你武功完全恢复的事为何要隐瞒?」

原来这个他也知道了,沐燕非大喝道:「对,我不信你,那是因为你没给我刻意信任的承诺,难道不是吗?!」

陶然眼瞳深处凝起一抹暗色,嘴角浮起嘲笑:「是啊,反正从头至尾我们之间除了利用和欺骗之外,什么都没有,就算昨晚……」

「别再提昨晚!」

沐燕非大声喝止了他,不想再提昨晚的事,那只会让他更加愤怒,原以为陶然委身自己是出于喜爱,实际上那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卸去心房的伎俩,沐燕非冷冷盯住陶然,拇指拔开刀柄,妖刀弹出数寸,墨黑刀刃游离出诡异色彩。

陶然看到了,眼瞳顿时一亮,伸手抽出软剑,剑身轻颤,宛如银蛇在掌中窜跃,他的手指轻拂过剑身,便如贵公子抚摸自己心爱的琴瑟,优雅随意,杀机却在洒脱中凝起,微笑道:「将军,我一直都想领教你的刀法,希望你全力以赴,莫堕了妖刀威名!」

沐燕非不再说话,反手将刀抽出,横在臂前,迎敌事心神反而定了下来,若今日一战,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他就绝不会把机会拱手让出,一切情意在方才陶然对他下手的那刻起都消散了,此刻的陶然只是他的猎物,杀掉这个人,这是他的唯一出路。

他做好了御敌之势,却没出力,他曾无数次见过陶然用剑,却仍不了解他的剑法,所以此时他在等待时机,待对方进攻时找寻他剑法的弱点。

陶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抬手解开了衣带,大氅被甩出,冷风吹来,上好的狐裘便划过山崖,飘飘悠悠随风落了下去,陶然清喝一声,挺剑向沐燕非当胸刺来。

剑势凌厉,似在逼他后退,沐燕非没退,反而迎了上去,刀比剑沉,近身相搏时易占上风,所以他没给陶然抽剑反击的机会,妖刀连劈数招,将他逼得连连后退,两人在山崖上方飞纵,身影相随,都封在了一刀一剑的光影中,转瞬间便是十数招,沐燕非心中郁气堆积,刀势招招充满杀机,陶然不敌,几番退后,终于在沐燕非的刀气逼迫下退回山洞里。

索道陡峭险恶,两人对敌时都不免存了份小心,现在进了洞窟,那份小心立时都抛开了,刀光剑影,越发斗得激烈,激战中,远处突然传来轰隆声,随着沉闷响声,地面剧烈抖了几下,像是昨天机关启动的反应,陶然脸色微变,轻微晃神中刀锋已逼到近前,他急忙躲避,仓促下避得有些吃力,还好山洞不断震动,令沐燕非刀锋放缓,没再继续紧逼。

洞窟震动得不激烈,却带着某种不吉的前兆,陶然神色凝起,突然手腕一抖,剑气飞花,想逼开沐燕非冲出洞窟,却屡次被阻,沐燕非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身处险境,眼中只有愤怒杀掠,即使两人身上都有多处划伤,却依然没有停止颤抖的意向。

又交战数回合,地面震动得越发厉害,山洞上方经受不住摇动,有碎石断续落下,怪异声响从远处不断传来,细细碎碎,在激烈震动中几不可闻,两人都无视了,不过对战时还要顾着躲避石砾,攻击都明显缓了下来,兵刃交接中沐燕非突然使了招落雁长风,身体半旋,刀刃自手臂上方斜劈,却不料就在这时有石块突然当头坠下,他只能半路回刀,先避开落石,进招慢了半步,陶然的剑便如电光火石,瞬息逼到了胸前。

沐燕非来不及闪避,只好刀走险势,反手挥去,宽阔刀背撞向陶然那条伤腿,此时两人已靠近天险通路的边缘,通道狭窄,陶然被他撞个正着,腿上伤口迸裂,剧痛下没了气力,腿一软,单腿跪了下来,待再抬头时,眼前冷光烁烁,妖刀已横空扬起,对准他的脖颈劈下。

已无退路,陶然放弃了反击,这对沐燕非来说,是难得的好机会,方才一番恶斗,他才惊觉陶然的武功并不低于自己,此人心机深沉叵测,若是留下,日后必成祸患,他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可是刀锋却在手中轻微颤了起来,此时阳光正好,光芒穿过山洞射进,照亮了那一袭玄衣,陶然仰头看他,仿佛已知晓该将面临的命运,没有半点惧色,嘴角噙着笑,一如平常的淡然,可是在沐燕非看来,却又那么的刺眼。

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相遇相随相知,也许对陶然来说,这一切都是在做戏,可是对他,却再真实不过,刀锋狠戾,透着无边杀气,却怎么都无法劈下去,若他可以无情到将喜欢的人斩于刀下,那他便是鬼了,行尸走肉的鬼而已。

「沐燕非!」感觉到他的犹豫,陶然眼中掠过嘲讽,大喝道:「你这孬种!」

仿佛石击湖面,掀起轩然大波,沐燕非恼恨涌上,猛地挥拳击在陶然胸前,毫不留情的铁掌,陶然被震得向后连翻几下,长剑脱手摔到一边,想站起来,却提不起气力,胸口剧痛嗓眼一甜,血猛地喷了出来。

沐燕非沉脸提刀走近,山洞震动得厉害,石块纷纷落下,他却毫不在意,陶然咯着血,咳嗽了半天才勉强止住,抬起头,便见沐燕非眼看他,喝问:「还站得起来吗?」

陶然一咬牙,探手抄起旁边长剑,猛地跃身起来,又挺剑刺过去,这次他进攻得分外凶猛,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剑势,沐燕非心有顾忌,反而不敌他的攻势,被逼得向后连退数步,刀剑相交间,转眼便又到了洞口前方。

此时洞窟动荡,原本细碎的响声越来越震耳,石块纷落,四处山壁也开始摇摇欲坠,突然间巨响传过,地面四周同时错开一条条大裂纹,裂纹纵横交错,蛛网般地迅速蔓延开来,汨汨怪异声响中,水流猛地涌了出来,随着远处声响的接近,原本封闭的石门也被震开了,水流如绝提洪水般冲进洞窟。

沐燕非一愣,随即便见掌风击到,陶然不知何时已挥剑入鞘,运起双掌向他袭来,仓促间他急忙以掌相对,眼见洪水转瞬即至,他心念一动,及时收了内力,借着陶然掌风向后猛地一纵,便跃出了洞口,几下翻身,落到了山崖外沿的索道前。

山风迅疾,吹得沐燕非衣衫飘摇,转投看去,便见眼前山岭摇摇欲坠,洞口处阴森晦暗,看不到里面情景,随着震摇加剧,洞口上方石门的机关失去了控制,轰隆声响中已有了坠落之兆。

石洞封闭,暴水涌入,接下来将会是怎样的惨烈场景?

沐燕非心神恍了恍,依稀想起方才对掌时的温意,暖暖的,就像陶然一直带给他的那份感觉,可是今后,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心房突然激烈跳动起来,无法说明的惊慌瞬间擒住他所有心绪,说不出什么缘由的,在他思绪还犹豫之际,已然越了过去,在石门落下的瞬间翻身进了洞里。

里面已是一片汪洋,无数水流从各处狭隙中喷涌而出,巨大冲力下沐燕非无法站稳,眼见远处依稀有亮光,急忙大叫:「陶然!」

回应他的是不断从石门后涌进的水流,沐燕非被水流冲去那片亮光中,才发现那是洞窟外沿山壁,历经百年风水雨淋,山石看似牢靠,内里却早已裂痕斑斑,经受不住水流冲击,一些零碎岩石被冲开,依次落下,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缺口,沐燕非随水流荡到山壁边缘,便看到一道玄色身影,他急忙冲了上去。

陶然受了重伤,早已体力不支,被水流冲至山壁前,随碎石一起落下,还好他及时攀住一块山石,但岩石渐松,很快便撑不住他的攀援,正待放弃之时,突然看到沐燕非出现在面前,他惊讶异常,墨瞳闪过淡淡水波,喉结动了动,仿佛是问--「为什么?」

沐燕非攀住旁边山石,伸手拉住了他的一只手,道:「你负我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两不相干!」

相同的话语,并未因立场变了而改变,手握过来,带着跟以往相同的力度,陶然心思乱了,原来自暴自弃的求死之心完全消失,突然很想活下来,跟眼前这个人一起,奢侈的念头,从未这样强烈过。

两只手又像以往那样牢牢握在了一起,牵扯中沐燕非怀里的兵书被甩了出来,向下落去,陶然一惊,本能地去接,却落了哥空,书滑下山谷,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他身前那块岩石原本就摇摇欲坠,被他大力带动,突然从山壁间断开,沐燕非尚未来得及将他拉上来,便感觉手从自己指间猛地脱离开,他情急之下,急忙用脚勾住山壁边缘,向下跃身纵去,想去握陶然的手,却仍然慢了一步,只堪堪触及到他的手指便错开了。

看着玄色衣裳在自己眼前消失,沐燕非心头一热,不及多想,便纵身向那道身影跃去,借冲力靠近陶然后,将他抱进怀里,随即眼前天旋地转,整道山峰在迅疾坠落时仿佛变了模样,沐燕非尚未看清那一切,便觉身上冰冷传来,两人直直落入黑龙潭水,穿过冰冷水面猛地向深处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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