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盔甲外面套着一件银灰色的战袍,用来遮掩在三天三夜的浴血厮杀当中,被死者的鲜血染得鲜红的盔甲。他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头上,狂放不羁,满脸血污并没有使他英俊的脸庞有丝毫逊色,他黑曜石般的瞳孔放射出坚毅而冷酷的光芒,使每个处于这视线下的灵魂都惴惴不安。
向导看奥古都斯对他的话没有兴趣,连忙转移话题,说:「在国王的后宫还有成百上千位美艳动人的舞姬,您要不要……」
「你很多话。」奥古都斯冷峻的声音听在耳边如同刮骨的钢刀,把那名瘦小的向导吓得当即跪在地上,恐惧地求饶:「啊……王,我再也不敢讲话了!请您放过我!放过我。」
奥古都斯一句话不说,他黑色的瞳孔始终望着特洛伊宫殿的顶端,那展翅欲飞的两只天使,他们洁白的皮肤被沐浴在黄昏的桔黄之中,本是赤裸的身体也裹上了一层神秘的金色。
奥古都斯默默地望着,出其不意的,嘴角竟然绽开一个微笑。
身后的石板路上马蹄声不断,几名身着战袍神色张扬的年轻人上前来,跟奥古都斯并排站着,他们神采飞扬。
「王!我们已经将逃跑的皇族大臣全都抓住了。」
「还有那些丢盔弃甲的武士……唉,他们还真是不堪一击。」
「王。」有一位俊秀斯文的年轻人驱马上前,神情平静地说:「但国王的妻子与孩子都不在逃跑的人里面,我怀疑他们还躲藏在宫殿里面。」
「是呀,特洛伊城的地下秘道非常神秘,除了国王与他最信任的人,没有人知道该从哪里进去,该从哪里出来。」
说话的人都是奥古都斯身边的亲卫与战将,他们不约而同注视着奥古都斯的脸色,却发现他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而是对跪在地上的向导说:「宫殿里是不是有可以疗伤解乏的泉水?」
向导正害怕得发抖,突然听到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道:「是呀!特洛伊的泉水有神奇的力量,可以……」
没等他唠唠叨叨说完话,奥古都斯已经跳下战马,解开战袍与盔甲,带领着他手下的将领迈上了宫殿前那长长的阶梯。
特洛伊的宫殿是用一块块巨大的宝蓝色琉璃石堆砌而成,精工细制美伦美奂可说到了神话般的境界,它的华美使得这座沙漠中的城邦闻名遐迩。
古往今来多少野心勃勃的征服者企图侵略它统治它,可位于世界东方的特洛伊却像一位骄傲的公主,对所有的追求者冷眼相对,它历经战火却坚不可摧,不论沙漠之中的风沙如何汹涌澎湃,美丽的特洛伊一如既往的保有着天堂般的神圣与纯净。
源源不绝的泉水流入宫殿中央巨大的水池当中,雕刻得极美的塑像亭亭玉立在池水中央,夕阳混沌的金色从透明的玻璃顶上垂射下来,被切割成无数细小的光影碎片,起起伏伏地游动在泉水里面。
就连南征北战,占领过无数城邦的奥古都斯大帝,也从未见识过这么美的景象。
他深深的陶醉了。
但这时候跪倒在殿前的那群簌簌发抖的俘虏,却影响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这些人的衣着与城中的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穿着秀美的东方丝绸所制成的长袍,男人身着薄甲,女人的发髻则插满了宝石镶嵌的花朵。
奥古都斯看到有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正低着头,拼命将脚腕上面套的金环取下,丢进一边的水池里。
她恐怕是害怕这些野蛮的入侵者们见到黄金眼红,等不及从她脚上取下,就将她的脚腕一并砍断。
奥古都斯微微地泛出一个冷笑,愚蠢的人啊,竟然死到临头还在顾及着黄金。
这些跪拜在殿前的都是居住在特洛伊城堡中,优雅而高贵的王族,如果连他们的头脑都顽固与愚蠢到这个地步,那么特洛伊城会在三天之内被攻破,也便不是一场传奇的战争了。
奥古都斯突然感到有点厌倦,一年年,这一场场无聊的征战,已经耗光了他对征服的激情与欲望,如果前方再没有出现更为诱人的果实,他是否就要考虑就此停下自己的脚步,把特洛伊作为自己征途的句点?
「王,这些人你要怎么处置?」奥古都斯身后年轻的少帅埃尔金上前问道。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那些俘虏身上逡巡,好像是一只已经看到猎物的饿狼。
奥古都斯轻轻一笑,他知道埃尔金是一个生在农家的小伙子,除了会行军打仗以外他什么也不会,而他跟随奥古都斯征战,其目的也就是为了从这些被征服者身上搜刮财富与肉体。
「随你。」奥古都斯对手下从不吝啬,所以他能够赢得大家的尊敬与拥护,誓死跟随。
「但他们可是特洛伊的王族……」埃尔金还是有点顾忌:「他们很可能与附近某个城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奥古都斯闻言大笑:「那就让他们来夺回特洛伊吧——从我手中。」
这句张狂而霸道的宣言,宣告了特洛伊又一个时代的诞生,从今天起城邦的蔚蓝上空,将会飘扬起奥古都斯大帝那墨绿色的大旗。
埃尔金得到大帝的允许,得意洋洋,他立刻派自己的手下前去将那些俘虏从地上拖起来带走,但这时俘虏们却开始抵抗起来,他们并没有听到奥古都斯与埃尔金的对话,但尊严使他们不能够容忍自己像死尸一样被拖出殿外,任人宰割。
只可惜这时候他们已经是比死尸更加可怜的生物,在毫无自尊的处境下,妄图反抗只能遭到更残酷的殴打。
在奥古都斯的默认下,大殿上面响起了可怕的鞭笞肉体声与惨绝人伦的叫声,这时候被俘虏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他口中爆发出怒吼,不顾一切地朝奥古都斯冲过来,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刀。
可他还没来得及冲进奥古都斯的怀中,就已经被埃尔金举剑砍下,他的反应还算机敏,急忙举起短刀来相迎,总算是免于血肉横飞。
奥古都斯眯着眼睛望着这个企图行刺他的俘虏,是一个身着洁白色短衫,赤裸双脚的少年,在这群人当中他是唯一看不出尊贵身份的人,只有金发上朴实无华的橄榄枝,为他惨白的脸色凭添几分美感。
奥古都斯侧着脸微笑,望到少年在水池中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