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粗重的喘息声,就像是夜在呼吸。
天亮了许久之后,茹颜才出现在烧尽的火堆旁,亦如她所料,那两人还未醒来。
风赤炎被她那灼烧的目光盯醒了,木然地望向她,突然露出一抹诡谲凄凉的笑。
她阴冷地抛下一句:「时间到了。」
风赤炎重新闭上了眼睛,要是能瞎也许还能幸福一点。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上花招百出,紫光乍现,空间错位……等一切异样结束,她就躺在杨啸峡的怀里,昨晚的一切都成了她的。
变回狼的风赤炎还在岩石的后头,它的身体轻轻地抖动着,就像风中的残叶,唇角有艳红的鲜血不断下坠,代替泪水表达着心竭的末路。
她将手按上杨啸峡的心口,他随即醒了过来,也是木然地看着她,像个没睡醒的孩子,不明白为什么要醒。
「起来……赶路吧。」她轻轻弱弱地说,想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却怎么也柔不起来,反倒像是病了。
「失……失礼了!」他突然甩下美人儿坐起来,焦躁难安地直冒冷汗,「我……你,怎么会?」
她纤细的胳膊轻颤着撑起,她的眼帘掀起得也是极慢,瞳仁上蒙着一层白沙似的惨淡。
「怎么?你后悔了,嫌弃我了?觉得我配不上你了?哼,情到浓时方转薄,是这样吗?」她有意激他,这责任他背负定了!如此一剂猛药,不信他还逃得了。
果然,他屈服了,傻傻地笑了,「怎么会,我杨啸峡可不是那种该千刀万剐的负心汉,我……只是怜你珍惜你罢了,你都把自己给我了,所以,会对你好的,加倍对你好,回去就见父母,一刻不耽搁,这是喜事啊。」
「真的?」她终于笑了,羞答答的桃花映满脸。
「婚姻大事岂容造假。」他笃定道,神采飞扬。
「那好。」她向他伸出一手,「你且来扶我,我们马上启程,明天之前兴许就能出去。」
他扶她起身并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不急,说实话这儿其实不差,要不是还有爹娘要供奉,我还真舍不得别了这逍遥日子。」
「孩子心性。」她取笑道。
「唉,女人啊,总把男人当小孩。」他打趣道。
「耍嘴皮子。」
「来。」他转过身去蹲下道:「我背你,可不能让你累着了。」
她一直笑,稳稳当当地扒在了他的背上。
他往山下走了一步、两步、三步……突然顿住,「呀,瞧我这记性,小哑巴还没跟上。」
他刚想折返,耳边就响起她的劝告:「别叫了,它已经走了,它要在这里悟神的道,我知道你喜欢它,可你也不想它为了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而失去属于它的千年寿命吧?」
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又愣了片刻后,他大踏步向前,连头也没回一下。
「既然如此,只好各奔东西了。」他平静的声音被不平静的风迅速地带去了四面八方。
狼的听力可能是世上第一,可风赤炎的耳朵却没有听进这句话,因为它实在是太累了,正沉沉地睡。
阳关道独木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森林的茂密度逐渐降低,脚下的路是越走越开阔。
杨啸峡走得极慢,中间又有好几次休息,以致太阳落山后很久,才来到距离相思树千步之外的小山岗上,四下望了望,他将茹颜放下,兀自道:「再宿一宿,明天一早就走,再也不回来。」
她是怕夜长梦多,可看杨啸峡断然的态度就只好作罢,跟着捡起枯枝来。
很快,火光驱走晃动的树影带来的阴森感,他拿出包袱,里面已经没有肉干了,只剩下酒和一些小小的红果。
他将东西都倒出来后随手就将包袱皮扔进了火中,那玩意是他扯下袍子的下摆后由茹颜用细藤蔓编结而成的,一路上帮了他们不少忙,到了明天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还在想着那头狼?」她接过他递来的果子,边故作淡定地问。
「想它做什么?」他往后躺去,手臂枕着后脑勺,又翘起二郎腿,「不想,我在想,等回去了该怎么往家赶,该请多少宾客,礼服的款式又该是什么样的,我想爹娘一定会很高兴的,从我十八岁起他们就一直盼着抱大孙子了。」
「那要是生了女儿呢?」她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