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渐渐渗进一抹橘色,阿香没有走很远就找到了。
那蜷缩在墙壁旁的一点像工程进行中的警示牌,靠近看才发现那是人。
阿香走过去,没有加紧脚步。
也许他没由来的肯定那男人不会突然起身走掉;也许他只是恶质的想那男人吹多一会儿冷风。
他走过去,直到Gabriel面前。
Gabriel穿著橘色的风衣,一定是因为太单薄的关系连外套帽子都戴上了。
他蹲在墙边,被吹得晃动不已的帽缘掩盖了他的眼睛,令他像只等待主人的小猫。
Gabriel看到他的脚,眼睛於是抬起来了,却没有起身的打算。
阿香也没有蹲下来与他平视。
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这男人的感觉良好。
「照片。」
阿香说,像那男人刚刚对他所做的,冷漠直接、而不带一丝感情。
他只嫌时机不够好,没有这混蛋挑的好。
「我的名字不叫照片。」Gabriel的身子向前倾斜,双手仍插在风衣口袋中,只是前後摇晃著身体让压麻的腿不那麽难受。「还是说你想一手换一手?」
「为了那些照片,你究竟在这里等多久了?」
今晚天杀的只有十度,在这无遮无挡的宽阔地方甚至连十度都不到。
这男人比他强的地方只是多了件薄薄的、完全挡不了风的风衣,阿香看到他连鼻尖都红了。
手指跟後颈肯定也早冷得麻木了吧。
Gabriel从外套口袋中拔出指尖红红的左手,挥了挥,「没什麽。」
阿香刚刚的一句是想嘲讽这男人贪生怕死、怕那些照片外流所以无所不用其极。
但听不出来、或者刻意装作听不出来的男人只是很没所谓地挥挥手,表示算不上是些什麽。
……阿香知道Gabriel不介意等待。
他这次让Gabriel等得也不算久。
因为等待就是Gabriel的生活一部份。
这男人大概有半辈子都在等吧,在贴满反光胶布的车厢中;在伸长手脚都有困难的狭角中;在寒风刺骨、吹口气都呼出白雾的天台上;在红男绿女、床伴转了又转的一个又一个Pub中;在陌生人的身边或陌生人家中床上醒来,持续在寻找一些阿香不知道的东西。
阿香也等待,他等待自己发完所谓的歌星梦、心甘情愿地只当个经纪人;他等待会狠狠击中他心坎、让他奋不顾身趴在泥沼中也要捧起的明日之星;他等待任何让他家孩子一举成名的机会;他等待与他甘苦与共的青年们在颁奖台上高举奖座向他道谢;他等待那光荣与狂喜的泪水落下,藉那苦咸的味道证明自己成为天团的经纪人……
他们都擅长等待。
只是,这男人这晚这次究竟在等待些什麽?
难不成这铁石心肠、自私无情的冷血动物有对他刚刚的行为感到半丝歉疚?需要吗?
「我等著将证件还给你。」
Gabriel一手伸往後,将帽子抓下来,强风将他的黑发打得散乱。
Gabriel给了他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
彷佛献宝般,男人终於拔出始终埋在口袋中的另一只手,阿香才看见被他忘得一乾二净(而且不知何时踩了个皮鞋脚印)的工作证件。
他找了好久才找得到自己的声音。
「……还有呢?因为刚刚我喷了你一身而你没有爽回去,所以觉得不公平?」
「还有……」Gabriel伸出手来,阿香以为这是要求他帮忙拉他起来。
但并不是,Gabriel以三指按著证件,食指跟拇指则……
替他拉起中门大开的裤链。「我顺便等你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