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还挂在别墅里,就挂在她等待的那个房间里头。
可是她最终什么也没等到。
任啸怀回来之后,放下外套,就问她签了协议没有?她笑盈盈地回答签了。心想,你在担心什么呢?我可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一句话之后,任啸怀就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那份协议来,翻开,指着其中一条对她说:“这一条你也同意了?”
陶与悦根本没有认真看过那协议,这时候就凑到任啸怀身边去看。
那协议写得好长好长,白白的纸张叠在一起就像一本书一样。协议的字好小,她第一眼还不能看得很清楚。陶与悦顺着任啸怀的手指看过去,一边念到:
“婚后只要陶女士生下任先生的子女,该子女即可获得任氏集团4%的股份,成年之前,股份由任先生和陶女士共同管理……婚后两人感情生活自由,双方均不得以外遇为由提出离婚。”
这条协议在富豪的婚前协议当中非常常规,可陶与悦突然觉得整个事件都弥漫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她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来自艺术家天生的敏感已经不自觉地苏醒了。
她装作不理解地抬起头来问:“你特地把它找出来,是什么意思呢?”
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她的理智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她的心有点不愿意相信,有点不愿意承认。难道过去那两年任啸怀对她的温柔与深情,竟都是假的么?
她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任啸怀,她希望他赶紧像以前那样说上一句:“我只是要提醒你,虽然协议是这样签的,但是你可不准有外遇!”
她的目光紧盯着任啸怀那张薄薄的唇。焦急地期盼着,快点啊,你快点说啊……
可她的心里又有那么一个角落,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儿,那个小人儿正用微弱地声音提醒她:
可怜的女人啊,你还在干什么?快捂住面前这个男人的嘴吧!不然他就要说出这个世界上,最能刺伤你心的话来了!
她的内心深处,还是隐藏着深深的害怕。她怕那个小人儿说的会变成真的。她害怕面前这个前一秒还对她那样温柔,看她的目光还是那样深情的男人,会突然变成一个冷酷的魔鬼。
任啸怀没有在意她复杂而灼热的目光,只是淡淡说:
“意思是,我有义务和你结婚生小孩,但是我没有义务一定要爱你。”
陶与悦的心咔嚓一下,像是录音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所有的音乐都停止了。教堂的钟声顿时变得虚无飘渺起来,慢慢地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如同那最后一抹斜阳一般,消失在天际了。
一丛白鸽在她身边飞起,跟着钟声飞向了天际,再也没有回来。它们只留给她一片孤零零的,满载着破碎的希望与梦想的羽毛。那羽毛在风中缓缓飘落,落在被夕阳映红了的,古老的大地上。
苍老的大地于是只剩下一片死寂。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做爱。
任啸怀说这是中式的规矩,新郎新娘在结婚之前最好不要行房事。可陶与悦知道这和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没有关系,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和她做罢了。
他还是睡在他们俩的房间里,穿着一身蓝色的丝质睡衣,背影透出深深的寒冷。
蓝色是世界上最冷的色彩,它是海洋,是天空,是宇宙。蓝色代表美丽,冷静,理智与安详;可它同时也代表了忧郁,孤独,冷清和破碎。
任啸怀那夜留给她的蓝色的背影,就是她这两年幻想的全盘破灭。
她站在一旁,手里无力地捏着那一叠协议,陷入了沉思。眼眶并没有湿润,眼角也没有泪痕。她只是默默地发着呆。
任啸怀的这个样子她不是没有见过。任家在美国也有很多生意,他常常会累得筋疲力尽。每次繁忙的工作结束之后,他就会露出这样一个孤寂冷清的背影。
他躺在床上的样子,仿佛在说,她只是一个他的任务,过去的两年,只是他的一件工作而已。现在任务完成了,所以他就露出了他的那种背影,那背影就是他宣告一切结束的印章,是他用代表权利和欲望的金戒指,在红色的漆胶上压出的图案。
在他将要寄出的雪白的信件上清晰地写着:我对你的爱,今天就该结束了。
他在想什么呢?陶与悦不知道。他有没有爱过她呢?陶与悦也不知道。有些工作狂会热爱的自己的工作……他会不会也是这样呢?啊,老天啊,请你一定要保佑他是爱过我的,哪怕只是工作狂热爱工作那样!
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看重和纠结于那一个“爱”字啊!可现在才知道,真正残忍的,真正重要的,原来是那一个“过”字!
他是爱你了。可他能爱你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属于他们的两年,已经过去了。
第二卷愿逐月华流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