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开口问道：「那，你要我拿什么回报将军府呢？」
「哼，吃住自是要付租金，大少爷若是没有银子，便在这里做下人还债吧，不然的话，只能请大少爷离开了。张立如今是将军府的管家，倒是可以为你安排些简单的差事，若是在别的人家，只怕你这种妓院出来的人，只能干些以色事人的活吧。」
冷哼了声，张立恶声恶气间却丝毫不觉解恨，他白认自己没有少爷那么宽大的胸怀，要他原谅苏轻寒，他做不到。
所以故意提及妓院的事，也只是为了报复羞辱苏轻寒而已。
果然，轻寒闻言静默了许久，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勉强算是大病刚愈的身体微微颤抖。
果真如今的他，已没行资格再站在青枫身边了吧，在外人眼中，他已是一个以色事人的卑贱之人。
虽知如此，心脏却仍是禁不住微微抽痛，有些事即使是他愿意承担的，要从心理上坦然接受还是很困难。
「也好，便听张管家的。」低下头，轻寒闭起眼深吸了口气，将心头涌起的心痛全部压下去。
欢馆的小倌他都差点做了，将军府的下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反正他来日不多了，他只是想在死前能多看青枫几眼罢了。
张立似是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如此顺从地答应，微怔了片刻后一甩袖，转身带起路来。
轻寒便跟着强立穿过七转八弯的走廊，来到一间破旧的柴房前，地上正堆着不少未砍的木柴。
张立便指着那些木柴冷笑道：「我看大少爷的手臂比府上的厨娘还要纤细，恐怕一天也干不了多少活，今天你就先劈光这些柴吧。」
说完，也不再多看轻寒一眼，他转身便走。
轻寒望着地上的柴堆，苦笑着摇摇头，他是觉得自己肯定劈不完这些柴才让自己做这个的吧？何况，此时已过了晌午了。
印象里，张立比青枫还要小上两岁，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府里，等于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那晚之所以选上他让青枫碰上，就是因为知道他跟青枫走的可能性很大，加上他个性忠厚老实，却没想到，经过那一场阴谋，他也彻底改变了。
想着些不着边际的往事，轻寒慢慢劈着柴。
这种从未做过的粗活，他做起来自是不惯，不但把柴火劈得东倒西歪，大小不一，手掌也很快疼了起来。
但是他依旧没有停下来，心底深处，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弥补他所犯下的罪过。
◇◆◇
随着时间的流逝，重复性的动作渐渐变得缓慢而僵硬。
轻寒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不断流下来，即使劈得再慢，这个动作对于他如今的体力来说依然太过勉强。
酸痛的胳膊已经再也抡不起来，他苦笑着放下斧头，走到柴房边靠坐着休息，汗水湿透了衣衫，被风一吹，隐隐有些凉。
他低头看向一双已经没了知觉的手掌，那里磨破了皮，渗出几丝殷红的血迹，每一道细小的裂口却彷佛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抬头看向四周，苦笑的嘴角便渐渐失了弧度，方才劈柴时他没有注意，这个柴房附近，未免太过于安静了。
若是平日里下人会来劳作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好几个时辰都没有人来过？
周围寂静得就如坟墓一般，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居然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响。
这才意识到，原来张立，真的是狠狠摆了自己一道。
如今太阳也已下山，周围暗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要张立不来找他，他就不可能自己找到回房的路。
而他心里很清楚，张立不会来找他的。
望着地上那堆还没有劈完的柴，轻寒好笑地摇了摇头，他休息一会，站起身走进柴房，看来今夜是势必要在这里待一晚上了。
趁着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他看到柴房角落里有一堆看上去还颇厚的稻草，便走过去靠着墙坐下。
柴房的窗子就正对着他，望出去却依然是一片漆黑。今夜见不到月光，明日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想到这点，他不禁有些为难地皱起眉，这两年来阴雨天一直是他最为害怕的，可如今的处境却似乎由不得他去选择了。
静坐着，视野内的一切渐渐消失，当天光暗得让人觉得彷佛失了明时，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无比敏感。
一阵阵霉味扑鼻而来，他闻着那味道，脑子里却想起以前家里也有这样一间旧柴房，听爹说是因为曾经着过一次火，后来便不用了。
那地方后来倒成了他们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他记得那一年他七岁，青枫六岁，都还是喜欢和家附近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到处玩捉迷藏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