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选择狙击这种操作模式,说明你并不在意那种被人瞩目的感觉,甚至很希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摩根说,“但是你显然并不畏惧近身搏击,由你在审讯室中的从容应对就可以看出,你有信心可以从这里出去,无论用什么方法。”
“一般来说,像你一样有警戒心的人,如果不是处在自己完全掌控的环境里,就会表现出焦躁等症状,”瑞德补充。
“再加上狙击时你完全没有犹豫,即使那颗子弹有可能击中瑞德。你也并没有表现出杀人后的亢奋、紧张、恐慌等情绪,”霍奇纳说,“你一点都没有受到这次行动的影响。”
“反社会人格,”普兰提斯提出了一种可能性,“我们没有你的资料,所以无法进行进一步推测,但是初步看来,你对他人的情感乃至生命都没有太多在意。”
“习惯使然,”未记名笑道。他惊叹于这些侧写师将自己的心理刻画得如此之精确。
行为分析小组最强大的武器不是腰间配枪,未记名看着瑞德那配在身体右前侧、一点也不专业方式悬挂的手/枪。他们最令人恐惧的武器就是他们的侧写。
“你知道莎翁的十四行诗吗?”瑞德突然打断整个流程,开始提完全不相关的问题,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向他。但是他们都相信自家小天才不会无的放矢。
“抱歉,我并不是太了解这个问题,”未记名皱眉想了想,他对文学作品着实没什么知识。
“你会下国际象棋吗?”接下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瑞德的策略,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打算这么问了。
“不会。”未记名诚实地摇头,这并不是出于他不擅长策略,而是没有机会学习这个。除了上次看见查尔斯和艾瑞克下棋之外,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在哪里见到过这种益智游戏。
“你会下国际象棋吗?”瑞德却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重复同一个问题。
“不会。”未记名没有丝毫不耐烦,实际上,他认为任何问题都有被认真回答的价值,不管是否与上次一字不差。
“你会下国际象棋吗?”瑞德第三次询问。
“不会。”未记名依旧耐心十足,甚至没有露出半点困惑来,“抱歉,我得去接一个电话。”
他走出休息室,留下侧写师们在房间里。
“图灵测试,用于测试人工智能是否合格的程序,如果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测试员认为与他们对话的是机器,人工智能就没有过关,”确保未记名出了听力范围,瑞德博士深吸一口气,“我使用的是最标准的问卷,但是重复同样的问题三遍,如果是人类就会有不耐烦等反应。即使他就在我面前,我也觉得他更像个机器而非人类。”
未记名没过关。
“或许我们都错了,”罗西说道,“他的反社会倾向并不是由于本身原因,如果他心里并不以为自己是个人类,也没有人类应有的行为模式——”
门口有谁敲了敲门、罗西立刻停住话头,侧写师们猛然回头,就看见未记名站在门口,单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容。
“我得走了,”他说。
不知道未记名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他们之间的对话,但他的表情动作都毫无破绽,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似的。
不能按照常理推断未记名,却是小组在刚刚短短的对话中达成的认知。
“我们送你出去,”让热探员看见霍奇纳点头,于是带他往外走,小组紧随其后。
一辆堪称破旧的出租车停在警局正门口,夹在小组专配的黑色SUV中间,那一抹黄色尤其显眼。
未记名打开门坐进去的时候,瑞德敢打包票他看见了什么可疑的红色的东西。然后一只戴着染血手套的手拍在车窗上,像雨刮器一样擦了擦,留下一大片血污,不知道是把窗玻璃弄得更干净还是更脏。
一个奇怪的面罩男贴着窗玻璃,对他们兴高采烈地打招呼。他几乎整张脸都挤在玻璃上、压平了,看起来格外滑稽。
与行为分析小组作了惊悚的告别,
“哥听说小甜心是反社会,这太辣了,”死侍摇头晃脑地听着他的小黄歌,身上制服有不少破损,还沾满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好歹司机小哥业务十分熟练,早就在座位上铺好了塑料纸。
“隔壁那个奇怪医生、还是怪异博士的好像也是反社会——嗯,搞混宇宙了,反正他们脸都一样长,不过小甜心你比他可爱得多了!”
死侍手舞足蹈,本就不甚平整的塑料薄膜的褶皱里溢满了血液,随着车子减速的惯性往前洒出去,粘在驾驶座的椅背上。
“听见没!”死侍摇头晃脑,“哥的男朋友是反社会!咱俩天生一对!”
“我宁可我没听见,”副驾驶座的泽莫不知道是为了遮掩身份、还是为了不必忍受血腥味,十分明智地戴着口罩。他认真地考虑下次是不是要去定做一个冬日同款面罩。
看起来就十分结实,还能防雾霾。
“嗯,”未记名弯起眼睛笑,他未必明白反社会究竟是什么概念——缺少共情能力是在游戏中生存的必要技能,但是死侍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所以他也挺高兴的。
死侍悄悄抓紧了他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未记名觉得死侍的力道好像比往常大些,虽然自己并不是随便抓一抓就会开口喊疼的那种人,还是疑惑地看了死侍一眼。
后者感受到未记名的目光,微微侧头、更加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温热的呼吸穿过面罩、拂过未记名耳侧:
“回去哥有件礼物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