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艳双拳作揖,双膝跪下,中气十足道:“师父,一年之际在于晨,人生在勤,水滴石穿,惰夫偷闲,未成气候,但求一把尺鞭以策之;徒儿想恳求师父做这掌鞭之人,做我指引的明灯。”
励志说辞感天动地,催人泪下,路过小儿皆羞愧落泪,枝头笨鸟扑翅展飞。然而纵使多感动,萧念稚被打搅了好梦,管他甜言蜜语,水果蜜饯,他都想揪着他的耳朵,怼着他的耳朵,大声吼道:放屁,都给我滚!
这等爽爆舒身展心之举只有在心里想想了,他还是要在徒弟面前露出自己慈父般的微笑,两眼一弯,唇角微勾,如此春风无限。
呃,这都是外表的假象,实际上,萧念稚困意未消,懒得动。
他翻了个身,将被子盖过头,含糊敷衍道:“说的极好,这种话说说就罢了,还是睡觉的舒服……”
睡觉多舒服?练功是不可能的,又苦又累,哪有睡觉舒坦。
扶艳哑声,完全不懂如何应对师父的耍赖之行,只好说道:“师父,可是你不看着我的话,院子里的绿萝都会被我的剑风斩碎的。”
“小心一点。”被子里传出哼声。
“可是绿萝不能染鸡血,我刚刚乱刀砍死了几只鸡……”
这话果然管用,自从萧念稚坦然接受了自己性冷淡的事实,外加上武功不精,他就转变了自己的路子,养些花花草草陶冶情操,本来不抱希望养着玩,不指望这些植物能活,但上天给了他种的那些植物福气,活的好好的,精神头儿还特别好,萧念稚便对这些小玩意呵护的很。
这时扶艳说他将自己的宝贝弄死了,他还能淡定地起来?
精神寄托是有种魔力的,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能产生强烈的心理暗示,不论时局多坏,心中有它,都会一切如初。
萧念稚从床上弹起来,披头散发遮住了他的俊容,他双手撑着床榻,不可置信带着颤抖地声音问:“几只是多少?”
扶艳咽了口唾沫:“十,十只吧。”
“吧?”
扶艳躲闪了一下目光,又咽了一口唾沫:“二十一只。”
好家伙,活活谎报了十一只啊。
萧念稚动作倒是迅速,一转眼的功夫便从床榻上移到院里,急吼吼地要看他的宝贝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做好了满目狼藉的打算,却偏偏院子花草俊艳,阳光正好,一尘不染。
萧念稚正纳闷,扶艳持着认错的态度从屋子里出来:“对不起,欺骗了师父,可若不这样的话,师父也不会起床陪我练功了。”
话音说的极小,小脑袋垂的快怼到胸口上了,那认错态度好极了,但萧念稚明明从侧看过去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我去,这个小兔崽子不得了,晓得利用别人的软肋达到目的,这养着迟早是个祸害啊。
好在萧念稚见多了大场面,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把握住的。要不是昨天晚上偷偷看剑谱,揣摩那些看不懂的招式,他也不至于早上起不来,况且一点效用都没有,一个晚上过去,脑子一片空白,动作口诀忘得一干二净,比雀胆还干净。
罢了罢了,萧念稚认命的换衣服梳理妆容,陪着磨人的小祖宗练功。
——
微风过境,绿痕翻涌。
劲风自右而来,剑锋出鞘,寒光闪现。
刀刃陡然翻转,卷起落叶至空中,凝滞,倏然细碎。
玉兰花瓣完全失去了自我,被强劲的灵力控制,空中起舞,迟迟不肯落地。
满园倾倒。
扶艳换上一副肃冷的眼神后,手持利剑翻转了百种招式,令观者惊叹。
忽而,他眉目一顿,剑刃转向,身形如游龙矫健迅速,猛地像一个方向刺去。
末怀双手生灵控剑,制其于掌心灵波无法动弹。他咧嘴冷笑,手中涌入大量灵力,将刺来的剑震开。
扶艳受其波及,一跃后退。
末怀展身双脚落地,嗤笑:“有点长进。”
扶艳再次见到末怀,语气很不好,周身也竖起了防备,眼里攥着刀子,说:“你来干什么?”
末怀作为狼王,除了面对萧念稚,其他人的轻蔑不尊都是小事,没这点度量还怎么统治八墟宇山的玉兰林。
他眼神转向萧念稚,语调张狂:“又不是来找你的,哼,我找萧念稚。”
萧念稚方才看了两个时辰的个人表演,早起的困倦烟消云散,现下正慵懒靠在仙人椅上,摇着墨绘睡莲扇,优哉游哉,快活得很。
“呦,你来啦。”照样十很欠揍的语气,末怀一听到这声音,心底的狂风止不住的呼啸,真希望将眼前人活生生给吃了。
“几日不见,过得挺逍遥的,看来伤真的好了。”末怀意味不明地说。
萧念稚摇着黄纸扇,轻轻点头:“嗯,谢谢关心啊。”
扶艳收了手里的剑,还剑入鞘,走到萧念稚身边,防备地看着末怀。
末怀伸手,灵力带起地上散落的玉兰花瓣,调笑:“不过,这好日子过不了几天了,萧念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萧念稚睁开了眼睛,待酸气过去,说:“哦?这是有事儿?”
末怀既讨厌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又对他与世无争的死鬼样子喜欢的很,两全挣扎之下,他将听来的一切和盘托出,不过说话的声音俨然带了点怒意。
“月下州出事了,南宫乘那老小子要你去解决,你知不知道?”
他最恨萧念稚,恨他的为师不师,恨他多情,恨他千年之海中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可他偏偏又对着萧念稚心硬不起来。
所有萧念稚漫不经心传递过来的懒散都能让末怀失控,然而失控只存心中,念想只憋心里,他不能真正和萧念稚闹翻,生点气也没什么。
萧念稚听出了门道,坐直了身子,歪头问:“什么事?”
末怀偏头侧立,不作答。
这时正好来了一个南宫府的弟子,他对末怀的在场见怪不怪,十分敬业地传达上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