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怎么会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李武怀疑自己听岔了。都死了?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就是死了。”慧弥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说话的口气自然有些冲,“要不是我年纪不够,师父又需要有人照顾,只怕我也会和慧智师兄一起被喂给那东西当口粮吧。”
薛止听到他说的话,敏锐地捕捉到其中关键信息,“那东西?再详细点说。”
说起这件事,慧弥的脸上有种和年纪不符的沧桑,“到了寺里你们就知道了。要不是这东西师父也不至于整日整夜地操心。”
薛止看了穆离鸦一眼,穆离鸦刚好和他想到同样的地方,“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慧弥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们,“你们会帮我解决这东西吗?师父说,你们能够拯救我们,你们会吗?”
“会。”看到慧弥脸上那喜不自胜的神色,穆离鸦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再没看慧弥的脸,那种有了希望又破灭的表情,即使是他也不忍心多看。
“再等等吧。”薛止读懂了他的迟疑,试着安慰悲伤的小和尚,“总会有这一天的。”
若是阵法被破,放在穆离鸦那的铜钱就会阵阵发烫,既然第六枚还未有动静,那么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等待。
“不如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师父的病。”
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慧弥终于把他们带到了惟济大师日常起居的厢房前。
因为五感比常人还要敏锐些的缘故,光是站在门口穆离鸦和薛止就知道,慧弥没有骗人,他师父的确是快要死了。
床上的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在渐渐带走他所剩无几的生气。
“师父,师父,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慧弥大声喊了两句都没有回应,登时惊慌地跑了进去,“师父,师父!”
穆离鸦和薛止跟在他的身后,房间内充满了一种腐朽的臭味,像是久不见光,又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师父他就在那里。”慧弥跑到一半,想起来后边还有人,勉强停住脚步,“你们能够救我师父吗?”
已经经历过一次破灭的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们,“只是这个,还是可以的吧?”
穆离鸦想说让他去看看,薛止就拦住他,“我一个人过去就够了。”
“你可以吗?”穆离鸦有些担忧。
即便是找回了承天君的部分力量,也不代表他就真的变回了高高在上的承天君。他的神格还在迟绛那女人手中,而以凡人的身躯使用神祇之力会是一种巨大的负担,这一晚上光是布下结界他就已消耗了大量体力。
薛止笑了下,“但只有我能救活他。”看穆离鸦还站在原地,“小九,带这孩子出去,我怕冲煞了。”
穆离鸦反应过来,不顾慧弥的不情愿,抱起他就朝外边走去,“你师父会没事的。”他停了一下,“如果连我家阿止也不能救他,那这世上就再没人能救了。”
薛止留在房中替惟济法师看病,穆离鸦在门口守了一会,见确实不需要他就离开了。
虽说他不知这寺庙经历了什么,但看过那井里封着的东西以后大致能猜出七八分。
那名叫慧弥的小和尚给他们安排完歇脚的房间后就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他一个人循着回廊走动,不多时就到了中庭。
他的目光落在庭院中的那个人身上,那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有人来了,他想了下,还是叫了这人一声,“将军。”
宣武将军被他叫得一愣,“穆公子?”
“您不去休息吗?”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顺便想些事情。”
穆离鸦稍稍走近一些,站到他身边的地方,“是觉得这寺庙冷清荒凉,还是觉得床板太硬?”
宣武将军连连摆手,“怎么会?像我们这样常常年在外行兵打仗的粗人更加糟糕的地方都睡过,寺院厢房有床榻已经很好了。”
“穆公子呢?同样是睡不着?”迟疑了一阵,他还是问了穆离鸦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不是,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先前身边还有其他人,想说些私密的话题也不方便,现下总算让穆离鸦找到了机会。
宣武将军有些惊讶,“你想知道什么,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那我就问了,先前听到我姓穆的时候……你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知道些什么,又像是很怀念。难道你和家父认识?”
宣武将军愣住。
他的反常只有短短一瞬,没想到还是没有瞒过眼前的人,“你……你知道江州穆家吗?”
穆离鸦安静地望着那如流霜般的月华,“我就是这家的人。”
“那你可曾认识……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宣武将军说着露出副像是懊丧又像是难过的表情,“我只知道她应该和江州穆氏有关联,但更多的不知。”
“认识谁?您如果不介意,可以告知于我,我没准认识她。”
迟疑了一会,宣武将军终于决定说出自己的往事,“说起来,这是我很年轻时的事了。”
兴许是终于遇到知情人,宣武将军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再关不上。
他自述自己曾在江州地界剿匪,因为遭了暗算,所以其余的兄弟都死了,自己也只能拖着受伤的身子在山间逃命。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没想到遇到一个女子好心搭救。
“她救了我,我在她家养伤……”
穆离鸦听着宣武将军的讲述,思绪却飘向了别的地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细雪飘落的安静冬日,他的侍女阿香与他讲述了自己在来到穆家以前的事。
有情之人皆为无形之苦所缚。情动的快乐稍纵即逝,随后就是绵长的痛苦,几乎要熬干一个人的全部心神。
那个时候他忘了问她,你是否一直都沉浸在离开那个人的痛苦之中?相爱之人无法厮守,就这样痛苦吗?
“……我一直都很想再见到她。你还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