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堂堂王府连几剂安神药也买不起,要你区区一个簪子?这不是侮辱是什么?”
“王府富贵与我何干?我不过聊表心意罢了。况且,恰恰与你所言相反,我乃是出于敬重王爷,我知此夫人乃王爷爱妾,方有以簪为药银之举。譬如换了惊扰了这位小姐你,我是半文不会出的。”
“你——”林欣妮气昏了,这个女人太嚣张了,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待她,就连卫王妃也没有。“既然你如此不屑我们王府富贵,又何必巴巴的黏在我们王府年年往我们府里送礼,真是当了婊_子子又要立牌坊。”
“啪!”
芸娘笑着轻描淡写的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所有人再再次惊了,林欣妮更是呆住了,迟疑的迟钝的捂上火辣辣的脸蛋,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瞬间尖叫破屋顶,“你敢打我?”从来没有人打过她,从来没有!
芸娘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如果不敢?你可知我身怀圣旨,上有‘奉召者如奉朕’句?别说你只是区区县主,便是郡主,也当不得对我如此放肆——”她转而看向卫王妃,轻笑:“王妃殿下,我所言可差了?”
卫王妃脸色沉沉的,“没差。来人,再掌嘴二十。”
刁夫人失声尖叫,“大夫人......”
卫王妃脸一沉,“我说的话也没人听了是吧?给我打。”
身旁两宫人立刻上前一个揪住了林欣妮,一个抡手就打,瞬时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响起,好不热闹。
刁夫人见卫王妃无动于衷,不明白明明是那芸娘刁蛮怎么就变成了打自己的宝贝女儿,改而哀求林震威,不顾一地肮脏的菜汁酒水跪下,“殿下,明明是二郡王私通那芸娘,欣儿只是气不过眼她反而侮辱柳夫人,所以才多嘴说了几句,大夫人怎么就如此狠的心啊,殿下,你救救欣儿,她是你女儿啊!”林震威宠爱柳瑶,断然不会让人欺辱她的,只要搬出她......
林思安一听刁夫人开口,就知道坏事了,急忙上前拦阻,“母亲——”
来不及了。林震威勃然大怒,一把推开刁夫人,“荒唐!胡闹!”这是一位夫人该说的?气得拂袖而去,经过芸娘跟前,深深看她一眼,芸娘岿然不动,只深深低垂头颅,看不出表情、想法。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林震威心想。
那刁夫人被林震威推倒,手按在了一片碎裂的瓷片上,顿时被划得血流成河,吓得她鬼哭狼嚎,又是一阵混乱。
却与芸娘无关了。她继林震威之后走了出去。
祈云追了上去,捉住了芸娘的手,“芸娘......”
芸娘回头看着她捉着自己的手——
好半晌,才轻轻开口:“芸娘跟郡主告辞。郡主保重。“
“芸娘......”祈云的声音几乎带着哀求了,又尖锐又焦急。
芸娘没作声。
祈云又叫了声,“到底发生什么事?”她是真的不明白、真的糊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发生什么事?”芸娘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像是咀嚼似的重复了一遍,“这不是郡主期望之事?为什么还来问我?”
“哦,不对!”她又自我反驳,“并没达到郡主的期望,所以,郡主才会问我——”
祈云脸上一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郡主不明白?”芸娘又笑了,凑近她耳边,心下带了恶意,以仅二人可闻的声音耳语,“郡主难道不是希望我嫁给你二哥为妾,不然何以处处制造机会?卫王妃出身世家,焉不知‘男女八岁不同席’之理,却留下你二哥同席而饭,这种心思,聪慧的郡主难道不明白?想必二郡王也是‘闻歌知雅意’吧?你们都道我聪明,却原来将我当傻瓜看——”
祈云愣愣的看着她,声音带着一种尖锐的不可置信:“难道你以为我设计的?此事我并不知情。我是有此意,但我怎么可能以如此羞辱的方式逼使你接受?如果你不愿意......”
“我相信郡主或许不知情,可是......”祈云的承认让芸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恨感觉,她冷笑着看她,心里滋生一种近乎恶毒的情绪,“请教郡主,你院落守卫森严,何故一个陌生小宫人能轻易带走我,里面含义,难道还需我多说?”
祈云脸色瞬间死白死白,母妃......
“你说,我是你朋友,可是,郡主,你有认真的尊重过我吗?”芸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心灰意冷,“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了名声,能嫁给你二哥、一个郡王为妾,总归是个不错的去处,加之你照拂,总归不会过得艰难,是不是?郡主待我太好了,只是,这好啊,也得看人接受不接受,芸娘不知好歹,无福消受,在此,就谢过郡主......和王妃......了。”她说得意味深长,祈云脸色被臊得赤红。
“芸娘......”
“求郡主通知我那几个仆人。芸娘打扰了。”芸娘说完,抽开了手就要走,祈云一愣,重又抓回来,眼睛都红了,低吼,“芸娘......”
芸娘看着她,轻声:“放手。”
“你能抓到何时?别让我后悔那番话吧。”
祈云呆呆地看着她,芸娘抽回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七十三章
要考察一座山是否为银矿、矿藏量多少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好在工匠们都经验丰富,倒也不至于耗时良久,可饶是如此,等具体确凿消息到达祈云那,也过了月余。
这时候的北平府已经大雪飘飞,寒霜刮骨了。
北元、鞑靼这些老邻居依旧准时来拜会,大家互有死伤,老百姓除了狠狠唾骂几句“该死的”、“这些天杀的”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习惯了。大家最稀罕的还是西城侯府那事儿——
“什么?什么事儿?都闹得街知巷闻了你竟然还不知道?来来来,我说与你。话说那西城侯府本来名声就不咋的,出了这事,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敢上门......唉唉,好好,说正题说正题。
那西城侯府的老夫人厉害那是众所周知,没想到对外人也就罢了,对自己人也竟然如此。你说一个寡妇本来就不容易,还被这样苛待,换谁也受不了。
那西城候啊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和四闺女都随了侯爷上京,就留了最小的闺女在这里。那西城候夫人也是个犀利的,借着手中权势,使法子陷害了人家的爹,逼得人家嫁了个闺女给她那病入膏肓的三儿子冲喜,那三媳妇也是个倒霉催的,嫁进去没多久,那三儿子就呜呼了。西城候夫人嫌她晦气,就把她打发回来守老宅了——你说能怪人家吗,她那儿子啊吃喝嫖赌......哎,反正就不是个东西,人家是一朵鲜花插落牛粪上,他连牛粪也不,牛粪好歹还有养分呢,他算个什么东西,还嫌弃人闺女,到处唱人家扫把星,也不瞧瞧自己德性,便是神仙进了她那门也得脱两层皮,你说那三媳妇能福气起来吗?
那老太君既然是个不好相与的,哪里会待她好,虽然是个小夫人,可那日子啊过得比我闺女大丫还不如,听着都怪可怜。你说娇滴滴一个高门贵女,虽然后来没落了,竟然还要自己烧饭浆洗,吃得还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连那些下使的丫鬟婆子也敢作贱她,天见可怜的——你是那天没在县衙,不然你听到看到也恨不得没生过女儿,免得生下来被人家这么践踏......啊哟,你还没成亲,哎,没事,咱不就打个比方么。
这不,那媳妇的弟弟好不容易寻了一门差事,因家里没落,便想着跟姐姐借点银两打点,小媳妇脸皮薄,没敢跟家里人说这事,悄悄把些许体己给了弟弟,不想竟给侯府的人见到了禀告了老太君,那老太君勃然大怒,说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也不许她辩解,把人绑了塞了嘴巴就要拿去沉塘活埋,那媳妇也是个倔的,竟给她挣脱跑了出来——
你那天是没看见,好多人都见着了,那媳妇在前面跌跌撞撞的跑,十几个家丁婆子如狼似虎的在后面追,大冷天的,那媳妇就穿件薄薄的亵衣,没冻成雪人是上天保佑了,看着都让人心酸。后来跑到了北巷那边,那儿一群书生小姐在吟诗作对呢,其中有个小侯爷英雄气概啊,一看欺负人,就派人把那些婆子家丁拿下,救了那小媳妇,两方一对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小侯爷就犯难了,最后一并把人送去了府尹老爷那里处置,自然是审明白了,人那是亲弟弟呢,出什么墙?小媳妇只因老夫人素来刻薄,料定他不会救济自己娘家亲戚,指不定怎生刻薄刁难嘲笑,又因为随身连个服侍的人都没,这才悄悄的把积攒许久的些许体己亲自给弟弟送去,不想却闹出了这番风波,那媳妇说:那个家是再也不能回去了,就求府尹老爷你让我离开吧。老太君也嫌她丢人,让她滚,那媳妇便请了府尹老爷、各位公子小姐做见证,写下了彼此再无关系的切割书,却是连嫁妆也不敢提分毫,倒是府尹老爷看不过眼,跟老太君索要,不想那老太君目中无人,指着那小媳妇骂:她不过一个小贱人哪有什么嫁妆,便是有,也不过三五两——竟从头上摘了个金叉扔她身上,说这金叉值二十两,便宜你,多余的拿去买药吃——
你听听,你听听,说的还是人话么?都做了切割彼此无瓜葛了,还这样咒骂人家,真不是个东西。那金叉头又细又尖,砸那小媳妇身上,扎了个血洞,那小媳妇怕得一个劲的哆嗦,无论如何也不敢要,府尹大人便说:你贫弱无依,便是连过冬衣衫也没件,这金叉虽然不值钱,也是一点添补,若是西城候府的人将来敢以此拿捏你、找你麻烦,只管找来,我与众位公子小姐各位街坊为你作证是老夫人赔偿与你,与你无关。竟然直接叫衙差去当铺换了银子给那小媳妇,把那老太君气了半死——
本来大家坐完堂,这事就完了。可那老太君什么性子啊,被府尹大人嘲讽了,竟然把气出在那小媳妇身上,公堂之上,竟然抡起拐杖就打那小媳妇,那小媳妇本就体弱,一下子就被打晕过去了。后来还是府尹夫人把人抬到了后院安歇把老太君赶走,这才算完。哎,这都什么人什么事啊,个狗屁老东西真不是东西。”
这般大同小异的说法在街巷众人中流传,大家俱偏向那可怜的小媳妇,称赞救人的公子小姐仁义,府尹大人清明,府尹夫人贤良,无不唾弃西城侯府的仗势欺人尤其老太君的横蛮,西城侯府一时过街老鼠,虽没人人敢喊打,人人唾弃倒是真的。又经过往来客商口耳,更是四下流传,后来传到京城被西城候夫人得知后,差点没晕过去,这么给混账老东西——恨不得生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