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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_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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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啻于及时雨:被人狠狠地打了脸,却有无比高贵的脸来撑场。

三娘一喜,也顾不得打那婆子好不好了,忙站起来,“我们去看看。”

却有一华贵宫装的妇人快步先走了进来,进来就磕头,“奴给夫人小姐请安。王爷、王妃、郡主让奴给夫人小姐带安。”

这郑重其事的礼,把三娘吓呆了。其实听闻王府来人的时候,她还疑心是不是芸娘安排做给余家的人看好挽回些面子的。芸娘却是会心一笑:果然是宫里调教过的人,见机行事之眼力实在绝妙!

“夫人快请起,芸娘和娘亲愧受也。”拉着自己娘亲稍稍避让后,芸娘亲自上前挽起,那夫人也不谦让,笑盈盈地道谢,顺着她的动作站了起来。对一旁因为自己到来而呆滞地停下来手的穿衙差服的衙差和被掌嘴而导致整个脸都浮肿、头发都散乱的婆子视而不见,在芸娘的挽扶下悠然落座,笑盈盈地开口:“奴呆在王妃身边,听闻郡主多次提起小娘子,我们小郡主啊,对小娘子可是赞不绝口,以往因路途遥远行不得,俱是遣下人送的礼,今年大家住得近了,我听闻要给夫人家送年礼,求领了这份差事,幸亏来了,不然如何见得这好福气的夫人和如此美貌的小娘子。”

那嘴巴......

芸娘笑着福了福身,“夫人羞煞我也。”又对一旁还没回过神的衙差,“还不将人拉下去,要教夫人笑话不成。”

衙差这才回过神来,把那懵了婆子拉下去。芸娘又用眼色吩咐三娘旁边的仆妇去处理一下退亲的“后事”。

待到“不相干”的人都下去了,那妇人才问到:“却不知道是何故?我可是来得不是时候?”

明明是撑了面子,却又故作不知,这些人,真可谓做人情做得滴水不漏。芸娘微微一笑,“哪里说话,却是及时雨也。”

把自己遭贼掠走、坏了名声,余府遣人来退亲的事简略说了一边,那妇人又是好一番劝慰。

安置好了来送礼的夫人一行,三娘看着那丰盛更比往年的礼单发愁,“这王府送的礼,越发重了。”

“娘亲......”芸娘娇嗔了一声。三娘叹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我知,我知,量力而为,不与人比较。”

“就是这样。”

“我愁却不是这个。我......”

“却是愁女儿嫁不出?若女儿嫁不出,便伴爹爹娘娘一辈子,让弟弟养一辈子。”

她叫来小昊天,“昊哥儿,你可愿意养你芸姐姐一辈子?”

昊天说好!说,“我将来娶了娘子,让她也孝敬爹娘那样孝敬姐姐。”

芸娘拍掌,大乐:“看,弟弟都大了,都懂得‘娶娘子’了。”把昊天羞红了脸,倒把三娘惹笑了,略为开怀。

芸娘又说:“娘,你备下厚礼,我亲自去回礼。”

三娘直觉想反对,想了想,又只好点头,“也好。”

就像那夫人说的,往昔因为住在京城,往返不便,现今却是近了,不亲自去,如何能显出这“情”重?

  ☆、第四十七章

宫装夫人姓兰,是卫国公府家的世仆,自小服侍卫王妃长大,后又随卫王妃嫁去了西北,是卫王妃身旁的管事娘子,芸娘称呼她为兰夫人。

兰夫人离京多年,但还对京城保持着大致记忆,那家的夫人(已成老夫人了)、小姐(已成为夫人)说得头头是道,还有她们那会儿的玩耍,跟现在的可不一样了,那会儿流行的是......两人一路便聊这些有的没的,时间倒不难打发。兰夫人提到了卫王妃最近凤体欠安,言下可谓思念世子成疾云云,“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世子却也是不得已,这便是生在皇家的苦衷,只是可怜了王妃,不知道何日才能见世子——小世子这么大的时候离开,再见时,只恐怕都认不出了。”兰夫人做了个比身高的手势,言语颇为感概。

芸娘却是作答不得。说好话、说林佑安如何如何俊秀稳重办事老练吧,别人还当她想怎样,尤其她刚被退亲,身份、年纪俱尴尬的情况下。于是只简单真诚的应和了句:世子必然也极思念王妃和家人的。其余的却没多说。只聊到侯府的小姐、世子的未婚妻时才多嘴了二句,重点却也是落在周薇身上,说她如何娇憨可人,惹人怜爱。对世子也是痴心一片,甚至为了世子去学习骑马、武术;说两人相处愉快,年节时,世子被郡主抓包处理府内事务忙得分_身乏术,周薇还遣人去帮忙......

兰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叹了一句:“你与薇小姐情同手足,亲如姐妹,忽然分开,想来都不好过吧?!”

芸娘一时听不出这语气到底是问还是叹,这话是别有深意还是只是闲聊,犹豫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难过是自然的,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只盼将来能重聚再见,那便是顶好的了。”

兰夫人露出了像是惆怅唏嘘的表情,应和了一句,又说到别的事情上去。

因她们是坐马车,比不得策马疾驰速度快,从平安县到北平府足足走了六天,入暮时分才入城。

冬天天黑得早,到达王府所在的街道时,天已经完全黑透。马车从王府小侧门进去,经过正门时,芸娘从掀起的帘子看见两个硕大的宫灯,森森的映衬着铜扣的朱漆大门和门前两座威风凛凛人高的石狮,给人一种门第森严、气象巍峨的感觉。马车很快驶过,只仿佛是绵延高墙,林木阴影重重,再看不到什么。

不多会,马车行驶入了内院,过了二重门,在垂花门处停下,换乘了二顶小软轿继续往里,走了约莫一炷香时辰方停下,上来几个仆妇搀扶着她们下了轿。那些人皆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芸娘一番,芸娘也只当不知,脸上挂着淡淡的自然表情垂手立一旁,兰夫人与她们当中的一个闲话了几句,便让一个仆妇带芸娘去歇息,自己也拾掇一番去见卫王妃。

不说那边兰夫人与卫王妃说话,却说那仆妇带着芸娘去歇息的房间——歇息不过是一个说法,不过为了方便她整理头面,免得她妆容不整失仪王妃——穿过长廊时,却见着一盛装貌美女子拥裘迎面而来,身后跟着几个宫人,妇人气势骄奢,头颅高昂,似目下无尘,却在芸娘跟前停下,目光审视中带着几分轻蔑、警惕——

芸娘与她素不相识,却不知道那眼神从何而来。

“你是谁?”美妇人语气带着一股逼人的声势,仿佛下一句就要斥问:来干什么?

“小女子芸娘,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那美妇却似没听见芸娘的说话,用眼神睥睨着那领路的仆妇,仆妇也不知道芸娘来路,只得轻声道:“是兰夫人带回来的客人。”

那美妇眼神更鄙夷,嗤笑,“现在是阿猫阿狗也能往王府里带了。”却没了刚才的警惕之色,嘲弄完毕,再也不看芸娘一眼,扬长而去。

芸娘待她走后,才问那带路的仆妇,“这是谁?”

仆妇说这是柳夫人。

芸娘了然的点头,随即又变色:她明白刘夫人的“警惕”神色从何而来了,只恐怕这位夫人误会她是新入府的什么新鲜玩意。她脸色变得难看。

那仆妇只道她难堪被嘲笑,似是安慰道:“柳夫人平时就是这副德行,在王爷跟前和私下里完全两个样,近日有几位美貌歌姬入府,她受了冷落,正四处找人撒火呢!小姐你别介意。”

芸娘笑着说了句无碍,却不搭嘴其他。不管这仆妇是有意透露还是纯粹嘴巴闲的,那都不是她该知道、该问的事。

她来的目的,只是见祈云。

她要见祈云,亲口告诉她,她没有后悔认识她,也不会后悔。

回礼,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能踏出家门的借口。

说出了我要去北平府的时候,她心里竟莫名松了一口气,仿佛那是她长久以来的祈望,只是赧于出口,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借口......

有什么话,当面说清吧,我不愿意你误会我。哪怕一丝一毫......她这样想着,踏出了家门。

然后,她终于来到了北平府。

心情已经激动得如潮水涌动,又岂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可以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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