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厉给出的名字熟悉又莫名,华非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觉得,欧乐那种混乱的状态,是韦鬼搞出来的。”
付厉点了点头:“他们做得到。”
“那么也许就能串起来了。”华非说着,猛地坐直了身体,“老铁一方的韦鬼在失去老铁后想要寻找新的出路,为此盯上了血族的身体,结果被欧乐的父辈发现。欧乐的父辈大约已经被韦鬼害死了,为了传递消息,才特意送出了欧乐。结果欧乐被韦鬼找到,中了混乱debuff,整个人神志不清,却还是记得要来找……诶?等等?”
华非发现他又绕回了这个问题——为什么欧乐的父辈要让欧乐来找自己?
他和血族肯定是没什么关系,那大概是因为韦鬼?
可他和韦鬼也没什么关系啊,唯一的关系也就只有……
华非转头看了侧躺在床上的付厉一眼,脑中不合时宜地蹦出了三个字,枕边风。
然后他就开始猛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一串莫名其妙的弹幕给甩掉。
付厉:“……?”
“算了,没什么。”华非叹口气,原本被谜题挑动的兴致忽而就散了。说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提起欧乐的问题就失去了兴趣,懒懒的不想去触碰,明明不管从何种角度看,他的问题都要更迫切一些的。
再次从肺部深深地挤出一口气,华非双手一摊,又啪地躺回了床上,手背拍在付厉的脖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付厉也不生气,捉下华非的手,送到旁边,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下去,就这么悬着握着,手指无意地摩挲着,换来华非略带嗔意的一眼。
华非被他摩得挺痒,手指一缩一缩的,却始终没有收回来,任由付厉拿在手里玩。华非在这淡淡的痒意中沉思,过了片刻,突然开口:“不对,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对。”
付厉略略抬眼,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尾音若有似无地上扬,五指仍抓着华非的小爪子不放。
华非“诶”了一声,猛然把手抽回来,两臂一撑,小狗似地往床上一趴,一双圆眼亮晶晶地看着付厉:“真要像你猜的那样,那韦鬼找到欧乐之后直接把他杀了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费那个功夫给他加debuff呢?”
付厉:“……”这么一说,好像也很有道理。
华非的眼睛微微一动,语速慢了下来:“又或者,那个韦鬼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阻拦欧乐,而是另有目的?但那又会是什么目的呢……”
华非再次陷入沉思,原本侧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玩着他手指的付厉却突然睁开了半眯的眼睛。
华非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你神情好严……唔!”
回应他的是来自付厉的一记猛扑,说来就来,豹子似的。华非猝不及防被掐着肩膀按倒在床上,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的沐浴液香气,脸颊还没来得及升温,又见对方倏然一个起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几个起落,直接蹦出了窗外,动作之迅速,甚至还落下了些许残影。
华非:“……???”
冷风从被打开的窗子里灌入,吹得窗帘船帆似地动。华非后知后觉地跑到窗前,探头向下看,眯着眼睛看了良久,才终于借着路灯和一楼不算明亮的灯光,找到了付厉掩藏在绿化带中的身影。
付厉矮着身体,在灌木丛里找来找去的,也不知再找些什么,发觉华非在看,只不断挥手让他别下来。华非不明所以,又不敢大叫,只好就这么趴在窗台上观望,望了许久,才终于见到付厉直起了身子,看上去似乎是放弃了。
华非见状,忙冲他各种挥手打手势,让他赶紧上楼来。倒不是担心他有危险还是怎样,纯粹是因为他这裸着上身钻草丛的模样实在太让人想入非非,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刚从野地打完仗回来呢。
付厉还不乐意上来,又在下面张望了好一会儿后才反身跑上了楼。华非见他身体在树丛间磨得脏兮兮的,二话不说先推他去洗澡,待付厉快手快脚地冲完了,才把他按在沙发上,边替他吹头边问起了刚才的事。
付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痛失的吹头福利居然又给补上了,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在吹风机温暖的轰轰声中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答道:“刚才外面有人。”
华非:“诶?在哪儿?楼下?”
付厉:“嗯。本来在墙外面,我一发现,就沉到地上去了。”
华非脑补了一下一个浮在自己窗外的柯南式黑影,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别说了,好恐怖。”
付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我在。别怕。”
你这不也没能抓到么……华非在心里吐槽着,将手指插进付厉的头发,感受了一下发丝的湿度,在确定已经干得差不多后,便将吹风机收了起来,顺口问道:“话说你知道那个躲在门外的东西是什么不?会是韦鬼吗?”
照理说,华非作为一个与里世界密切接触的半妖,遇到这种小不思议的事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放在平时,他懒都懒得问。但毕竟现在不同往日,他们才和貌似被韦鬼针对的欧乐接触过,自己的身边又跟着一个韦鬼的天敌,华非难免要往不太好的方向上多想一些。回应他的,却是付厉有些迟疑的摇头:“不确定。”
华非略略侧头:“怎么说?”
“那气息,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付厉缓缓道,“韦鬼的气息,本来就不纯粹,很难认。我也说不清楚。”
“那应该就是了。”华非非常自然地将猜测滑向了不太美好却最实际的那个方向,并将锅利落地推给了付厉:“多半就是冲着你来的。”
付厉望了他一眼,神情里带着些不赞同,却终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在华非从他面前路过时,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别怕。”他对华非说,一字一顿,语气认真,“也别离我太远。”
又来了,付厉的“咒语”……华非伸手抚了抚额,虽然不是很想顺着付厉的逻辑走,却还是回应地点了点头,“行了,知道了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付厉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抓着华非衣袖的手。华非却在此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反手又将付厉的爪子给抓了回来。
“诶,我问你。”他对着付厉开口,边说话还边威胁地眯眼睛,“你刚才发现屋外有情况,为啥第一反应是把我扑床上?”
付厉:“……”
华非:“是对方想要攻击吗?没有吧,你看你都追下去了还好好的,从你这儿我完全感受不到敌人攻击的欲望啊?”
付厉:“……”
华非:“还是说……有别的理由?”
付厉:“……电视。”
华非:“嗯嗯?”
“电视里……都这样。”付厉说着,朝另一侧偏过脸去,话语有些支支吾吾的,“遇到危险,先扑一下,肯定没错的……”而且他确实也很想试试这个姿势很久了。电视里面那些男主角做这个的时候都挺帅——不仅帅,还很实用,理论上来说,还能多换一个吻。
然而付厉没有换到吻。
他等到的只有华非一个怜悯的眼神。
“这都学的什么东西……”他以一种刚巧能被付厉听到的音量咕哝着,并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等他这阵子忙完了,绝对要好好纠正一下付厉的观剧审美。这都看的是什么玩意儿啊是,人设都给整歪了好吗?
在两人风格极其撕裂冲突的对话中,二楼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楼下花坛间,一株生满红色果子的矮树突然抖了一下,从树的身后,一个婀娜的身影转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孩子,用口罩遮着脸,露出的面部皮肤上是隐约可见的缝线——事实上,不止是脸上。还有手足、身体……但凡是身体没被衣物遮住的部位,都可以看到一道又一道的缝线,像是一条条攀爬在人体上的毛毛虫,却远比那凄凉。
女孩的胸前,是一个小拇指大的玻璃瓶。玻璃瓶里,则是一小团白色的火苗。女孩儿站在楼下,抬头仰望着二楼客厅里渐渐暗下的灯光,不自觉地咬了咬唇,一手紧握着胸前的玻璃瓶,从齿间挤出了一句短短的呢喃,像是强忍着什么激烈情绪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