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非从茶几上跳起来,开始像个扫地机器人一般地转来转去:“这就要回到第二个问题了,为什么?”
美岛惠流摇了摇头:“这你就得问她自己了。”
“于是又来到了第三个问题。”华非疲惫地用手搓着脸,“我们怎么出去?”
美岛惠流沉默了。恰在此时,付厉从门外跑了进来,模样有些喘。华非立刻迎向了他:“怎样,大门能弄开吗?”
付厉摇了摇头,摊开两手比了个翅膀的动作——大门的外面,也全是蝴蝶。
华非又问道:“后门呢?二楼窗户?三楼窗户?”
于是付厉很认真地把那个模仿小翅膀扑腾的动作又做了三遍。
“我就知道。”华非双手捂脸,又猛地拿了下来,“实在不行的就只能考虑通风管道了。”
“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被狐妖大人加过封印了。”美岛惠流弱弱地举手,“他说那里会有水鬼爬出来。”
华非一脸的“你仿佛在逗我”。
“这很有必要的。”美岛试着替居心客说话,“你们没看过那篇关于下水道水鬼的公众号文章吗?朋友圈都转疯了……”
“转个头啊转。”华非已经无力吐槽了,“槽,我真恨死那些瞎写八写的了。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的狐妖了,光长尾巴不长脑子的啊!”
华非翻了个白眼,烦躁地将手抄进口袋,神情忽然一变。
注意到他的变化,美岛惠流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华非老师,怎么了?”
华非小幅度地摇摇头,迟疑着,从口袋里拉出一个东西——一个巴掌大的拨浪鼓。
付厉凑了上来看了一眼,好奇地伸出手去,被华非轻轻打开。美岛惠流走了过来:“这是什么?”
“从我学长那儿拿来的一个工程机。”华非答道,“他在万物学院的技服部工作,正在研发一种能引起灵力共振的小型法器,这是其中的一款测试版,多出来的,正好我也有份设计,就直接给我了。”
美岛惠流:“测试版?”
“就是没做过质量检测,可能会有点儿不靠谱的样机。”华非答道,“据说在实验室测试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不过实际上……我还没怎么用过。”
美岛惠流绞起了手指:“你觉得这个会有用?”
“理论上来说……大概也许可能是可以的。”华非不太确定地说道,下意识地看了付厉一眼,“这个产品能够与目标产生灵力上的共振,进而影响它振动的频率……《神盾局特工》看过吗?震波女经常这样的,控制目标的震动,然后就把它震碎……不过要达成这种效果的话,对使用者的灵力有一定要求……”
他话未说完,手中忽然一空,待到反应过来时,拨浪鼓已经在付厉的手里转了几圈。华非摇了摇头,正想将拨浪鼓拿回来,忽见付厉侧过头来,静静看着他,唇角突然一弯,旋即便见一小片黑影靠近,付厉抬手在他的额头上拍了一击。
一阵黑暗瞬间从脑海贯穿到眼前,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令人感到安心的白光。付厉的声音于白光中响起,凝练而又不容置疑:“感受我。”
就这么简简单单三个字,华非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竟就这么安定下来。他认命地合起眼睛,任凭自己的视野被付厉的视野取代,呼吸渐缓、脑子渐空,仿佛从一个维度跨进了另一个,连时间的流速都模糊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于脑海中回答道:“感受着呢。你看我不是在这儿么。”
他听到付厉发出了一声喉音,不知是不是在笑。
“那么现在,教给我。”
第55章 崇心(3)
启用法器的方法和咒语并不难,对灵力的要求也不高,本来这种便携式法器就是以使用门槛低为特点的,不然华非也不会带在身边——不过这也仅仅是针对一般的使用场景而言。像现在这样,试图用共振去破坏一个牢固且不知底细的结界,这对灵力的要求,那可就不只是高不高的问题了。
丰盈、精准、强大的瞬发力与操控力,一旦涉及到高难度的操作,天赋与经验的重要性便体现得格外明显。而那些华非连想都不敢想的名词,付厉却用事实证明他全部具备。在华非的颅内指导下,他可以说是非常轻易地就进入了状态,完美驱动了手中的拨浪鼓。
绘制着蝙蝠图腾的拨浪鼓开始自发旋转敲击,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却没任何人听到哪怕一点声音。无形的震波静默而迅速地向外掠出,伴随着的,是风刃有条不紊的弧度。它们像是撞到什么上了,又仿佛是没有,回馈通过震波传递,一直传递到指尖,化作频率极高却又不损沉稳的丝丝轻颤。
窗外的蝴蝶也在颤。它们薄薄的、连成一片的翅膀小幅且高频地起伏着,瑟瑟如将落的秋叶,像是内部有什么正在动摇,仿佛下一秒就要完全破碎。
通过付厉的双眼,华非惊喜地看着这一切,然而很快,他眼中的喜悦便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紧蹙起的眉与沉到鞋底的心。
“付厉?”明显能感觉到周身力量的滞涩,华非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些担忧,“你怎么了?”
“献祭的时间太短。”付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透着苦恼和无奈,“力量不够了。”
仿佛是在呼应他的话般,原本和谐的共振忽然变得凌乱起来。拨浪鼓的敲击失了节奏,摇摆的珠子一下下落在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从付厉身旁辐射出去的风刃则渐渐无以为继,变得无序且无力。
窗外的蝴蝶们不动了。法术效果在弱化,它们渐归平静。
“别介啊,都到这一步了……”华非急了,他克制不住地在付厉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再撑一下,再撑一会儿儿成不成?马上就好了!”
付厉“唔”了一声。他的动作给了华非答案——透过付厉的双眼,华非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抖了,抖到几乎连法器的木柄都拿不住。风声已经完全停止,不大的房间里现在唯一响着的就是拨浪鼓的敲击声,纯粹的、不含任何灵力的敲击声,无力且缓慢。随着付厉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它的声音也越来越轻,眼看着就要从付厉的手中滑落,华非不由自主地便冲了上去,完全忘记了此刻自己的意识正脱离身体,与付厉相连的事实——
“啪”的一下。手中传来坚实的触感。
他低头,看到拨浪鼓的木柄,正握在自己的手中。
付厉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只是站在那儿,按照华非的指示,谨慎操作着那个像是扎着小辫的放大镜一样的东西。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直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灵力告急。力量消耗的速度比预料中的快了太多,他没两分钟便撑不住了,身体开始疲软、意识变得困乏,更重要的是,他的心脏又开始痛。
一抽一抽的,比以往更剧烈。他听到华非在自己的脑子里大叫大嚷急得乱转,却连回应一下的精力都腾不出来。他试图打起精神,抽搐的手指却连手中的东西都握不住。就在那奇奇怪怪的小型法器即将掉落的时候,他听到后面传来了华非的声音。
——不是身体后面,而是意识,意识的后面。就好像他正坐在一辆车里,手里把着方向盘,突然听见后座传来呼唤,紧跟着……
他感到自己被从驾驶座上推开了。
身体跌落到副驾驶座上,却没有任何的不适。在那一瞬间的恍惚中,他甚至感到很舒服——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后面扑来,将他包裹其中,从头到脚,包括那颗总在奇怪地抽痛着的心脏。它像是被泡在了热水里,所有的不适,在刹那间都纾解了。
然而这样的舒适只有一瞬。
等到回过神来时,付厉发现竟又坐回了驾驶座上,全须全尾,好手好脚。他低下头,看到法器的木柄正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再抬头,则看见窗外古怪的光亮与满园的桔梗——那些铺满窗玻璃的蓝蝴蝶,它们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他很想这么问,却什么都问不出来。跟随身体掌控权一起回来的是填满肌肉和大脑的疲软,他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坐倒在了地上,感到眼皮在迅速地变得沉重。
华非从后面赶了过来,紧张地扶住他,将他以一种比较舒服的姿势安置在地板上,脑袋下面还给垫了个抱枕。付厉抓住了他的手,蠕动着嘴唇,好不容易,才挤出那么几个字:“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