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华非说着,爬了起来,走向付厉,帮他捂住正在流血的肩膀,“可以的话,麻烦再帮忙叫一下居心客,谢谢。”
第49章 夜谈(2)
华非本来想的是,让美岛把居心客叫过来,最好能连着蓝纺一起,几人先讨论一下,分析分析情况,然后再制定下对策——毕竟蓝岳亮请他们来不是来度假的,蓝纺的安危现在由他们共同负责,那只不知道到底是蟑螂还是螳螂的纸片虫又出现得那么古怪,不好好商量商量,谁知道下次会出什么事。
事实却是,居心客来了,听了华非的叙述,点点头,“哦”了一声,又走了,废话都没有多一句的。华非一脸蒙圈地愣了半秒,方才意识到,居心客曾说过的那句“蓝纺的安全由我来负责”,还真特么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种怪虫,蓝纺的房间里也出现了。”居心客走后,美岛如此对华非说道。当时华非请他去把居心客叫来,他在一楼寻了一圈,最后却是在蓝纺的房间里才把人找着的。细碎且焦黑的纸片落了满地,他推门而入时,恰好看到居心客将蓝纺护在身旁的情景,白色的狐尾柔软地蜷曲,不容置疑地将蓝纺揽在其中,漂亮的脸上则满是堤防,一双狐耳警觉地竖着,在听到美岛开门的动静时稍稍动了一动。
美岛惠流小心地跨过一地纸片,将华非这边的情况简单说给了居心客,并转达了华非想要面谈的意思。居心客犹豫良久,终是耐不住蓝纺的连声催促,不情不愿地分出一抹分身,动身去了华非那里。
……才知道自己刚才见的居然连本尊都不是,华非的心情有些复杂。
“也即是说,除了你之外,我们都遭到怪虫袭击了是吗?”华非如是问道,边问边盯着美岛熟练缠着绷带的手。美岛现在正在为肩膀受伤的付厉包扎,用的是他自己带的绷带和伤药,闻着有一股很清幽的味道,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以一个灵活且漂亮的方结结束了整个包扎,美岛这才抬头答道:“不是的,我那边其实也有,只是我没遇上而已。”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给华非看,纸片的边沿上犹缭绕着一层淡淡的黑雾:“这怪虫出现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找做夜宵的材料,并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刚刚回房间拿急救箱时才在地上看到了这个,遍地都是。”
华非盯着那纸片上的黑雾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就你一个过来呢。”
美岛惠流也笑了:“我也以为呢。”
他低头理好自己的急救箱,转身往门边走去:“那我就先告辞了。厨房里的玉米汤还煮着呢,等等我送一点过来给你们。”
“那太谢谢啦!”华非一脸期待地将美岛惠流送出了门,蓦地回身,只见付厉正裸着上身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拿手指轻轻摸着绷带,面上显出些不适应的样子。
华非看他一眼,走到旁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和一把镊子,蹲在地上开始捡纸片,边捡边道:“如果你想往上面抹口水的话,直接抹就是了,我会装作没看到的——话说你会拆绷带吗?不会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付厉思索片刻,认真摇头:“算了。美岛知道。”
他受伤的时候美岛也在场,究竟伤到什么程度,主动为他包扎的美岛心里大概也有数。如果贸然治愈的话,美岛会察觉出异样——几乎没怎么多想,华非轻而易举地就从付厉的话里推出了这层意思。很通顺的逻辑,也非常符合付厉的人设,华非几乎都要信了——如果之前付厉的表现并没那么反常的话。
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片纸片夹进了有着银色涂层的小方盒,华非旋身从包里掏出个包装完好的黄纸符,利落地将贴在两面的薄膜撕了,扬手将符往方盒上一贴,拍拍手,转身看向付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为什么不愿意治疗自己的伤口?”
付厉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总是这样,黑得纯粹又深邃,就那么直直地望过来,神情坦然,却叫人什么也看不穿。
华非很喜欢这双眼睛,有的时候却又没那么喜欢,比如现在。他与那双眼睛无声对视了好久,终于人数似地颓下了肩膀,叹一口气,走到付厉身上,顺手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蹲下神来看着他:“真的不能和我说说吗?你到底怎么了?”
付厉的嘴角抿了一下,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华非紧跟着又道:“别否认,我能感觉得到。你的力量已经变弱了,而且弱得非常明显——对付伥鬼那次,你用风布的结界那么厚,比我的侧面都厚了,今天呢?筑的风墙那么薄,跟假的一样。还有就是,你之前都很喜欢把风当飞刀使,最近却都不怎么用了,总喜欢肉搏——远程忽然切近战,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身体不行,所以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出什么问题了?”
说完,还没等付厉回答,他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陡然一变:“我说,你该不会是得了绝症,油尽灯枯了吧?”
付厉:“……”
这个世界的成长环境真宽容——他在心里默默地感叹。这要是在他们那边,华非这种人是绝对活不到这么大的。
眼看华非脸上的戏已经越来越多,明摆着是已经脑补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付厉终是不敢再沉默,忙开口道:“月光。”
华非:“……啊?”
“用你们的话讲,我这是‘月光’。”付厉一本正经道,尽管他所讲的内容,听着真的很像胡说八道,“我用祭品向神换力量。换来的力量用完了,就没有了。”
语毕,他顿了下,求助地低头看了看华非:“月光,在你们这,是这个意思,是吗?”
“呃,严格来说不太准确,你这种情况我们一般叫剁手……不过这个也不是重点啦,不用管它。”华非胡乱地摆着手,脑子飞速旋转,“等等,你说的那个‘神’,就是石夷吗?《山海经》里记载的风神?难怪你每次使用的法术都是和风有关的!也就是说你所使用的力量其实都是问石夷借的,祭品就是租金?那你一般是怎么献祭呢,把石夷的神像随身带着吗?祭品呢?你所用的祭品又是啥?该不会是活祭吧……”
话未说完,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华非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在辅导机构附近的楼顶,付厉曾告诉过他的两个字——“献祭”。
那次的对话是怎么开始的来着?华非模模糊糊地记得,是自己在问付厉为啥又好久不跟他说话来着。
双眼蓦地瞪大,他似乎明白付厉那献出的祭品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付厉开口吐出了一个字:“话。”
——或者,用更准确的表达,语言。
至于向谁献祭……
付厉起身,走到窗边,奋力打开了拉窗。一团寒气登时窜了进来,一小股肉眼可见的气流混在其中,刚一进屋便脱离了出来,独自在屋中盘旋一圈,化为一只胳膊大的小鸟,拖着长长的尾巴停在壁灯上,昂首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神使。”付厉对着华非介绍道,语气非常正式,“吃鸡。你见过的。”
第50章 夜谈(3)
关于那风鸟的名字,华非也懒得吐槽什么了,他也不想管那名字到底是赤鸡赤几匙荠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他知道,肯定不会是吃鸡——他知道付厉这人在某些方面不是很讲究,但再怎么不讲究,也不至于草率到这个份上。人家好歹是个神使呢。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另外的事:“这只鸟……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只吗?还是它的宝宝?它看上去要小好多啊。”
“因为我没在献祭,所以它瘦了。”付厉解释道,“刚才还没这么小的,是我硬向它索取了一些,在没有献祭的情况下……”
“透支。”华非理解地点头,“在我们这儿,这种情况叫‘透支’……所以呢?这玩意儿其实就等于是一个交换机?你把‘省’下来的语言都给它,它就会给你力量,这是一种等价交换;而如果你不提供语言作为祭品,直接索取力量的话,它就会因为把力量预支给你而枯竭,是这个意思吗?”
付厉思索了片刻,看上去像是在理解华非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对的。”
“……不对。”华非沉吟片刻,却忽然摇起了头,“这个逻辑不对。”
付厉歪头:“怎么说?”
“你所说的这个流程,我总感觉它哪里有些问题。”华非道,“就我个人的想法而言,它……不太像是对神的‘献祭’,倒像是你和这鸟之间的一个‘转换’,懂吗?”
付厉沉默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又低头去抠自己肩上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