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非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也不知该为谁加油,一时想叫安安小心,一时又想叫付厉注意;转眼看见那戴着帽子的少年就在旁边站着,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像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心里登时有了主意,从包里掏出张塑料包装的隐身符,拆了贴在身上,悄悄朝着那少年摸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根据目前已知的条件,华非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的——这个少年,多半就是那个“福利君”的猎物,也就是所谓的“尾鬼”。付厉从一开始就想抓他,结果不知怎么回事,抓了三十回没抓到就算了,还白白地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数次——这么想来,那少年三番五次朝付厉泼咖啡的动作,不仅不是不小心,甚至可以说是很挑衅了。
安安的异常看来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不管怎样,先把这人制住就行了吧?
华非这样想着,摸到了少年的身后。隐身符是正规店里的买的,质量很好,只要不开口说话,对方很难察觉。华非从地上捡了块板砖,正要往少年后脑勺上招呼,忽听一声隐隐的鸟鸣,却是付厉不想再与安安缠斗,后退一步,咬着匕首飞快比了个手决。旋即便见他身后狂风乍起,卷成旋涡,一只巨鸟的轮廓在风眼中迅速浮现,双翼舒展,长尾拖曳,虽然尚未展示全貌,却已现高贵姿态。
华非凝视着那隐隐的、尚未成型的形体,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就是一动,张口不由自主吐出了几声古怪的音调,声音很小,抑扬顿挫,宛如吟唱一般。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风鸟的动作忽然凝住,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付厉动作亦是一顿——他没听见华非突兀的低语,只知道自己的法术不知怎么突然自动中止了,莫名其妙,一时竟愣在了那里。
华非也愣住了……他刚才念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同样愣住的还有那少年。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后面会突然冒出一人——用那隐身符的禁忌就是不能说话,华非刚才没注意,这会儿已经完全暴露了。
在场唯一没愣住的就是安安了。她反应很快,趁着付厉一错神的工夫就扑了上去,掐着脖子将他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华非的手腕也被人一把拿住,板砖咚地落地,跟着身体便被向后一推,背脊再次重重撞在墙上——华非痛得龇牙咧嘴,几乎要骂出来。一天被不同的人按墙三次,他这算什么?百分百被墙暴体质吗?!
“你和那家伙是一伙的?”少年凑近他,自下巴往上细细打量着,“你也是毁约师?”
不,我只是踩着瓜皮滑进来的吃瓜群众。
“算了,管你。一起杀了就是。”少年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对安安道:“乙方小姐,能不能劳驾先把你手下那个给做掉呢?别担心,这个肯定是会留给你的。”
华非:“……!!!”
他慌忙转头朝安安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已经高高扬起了右爪,眼看就要朝着付厉当头抓下——
“等等!”华非连忙大吼道,“警告你们别乱来!他可是有戒指的人!”
少年眉头一皱,抬手制止了安安:“什么戒指?”
“石夷神的戒指!”华非想也不想道。这个名词是他先前在遭到围攻的时候,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虽然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反正先搬出来再说。
目前来看还是有效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恐惧,连抬起的手都慢慢地放了下来。谁知付厉却是一怔,开口道:“不是的,我没有。”
“……”华非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把已经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安安心领神会,挥爪就是一下。付厉仓促间抬手一挡,跟着便是“喀啦”一声,听得华非心里一紧。
想也知道是手给打断了……
所以说啊,没有就没有,你说出来干嘛!
华非这边才刚吐槽完,下一瞬又被压制着自己的少年夺回了注意。只见那少年又像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凑到了他的脖颈旁边,东嗅西嗅,脸上显出好奇的神色:“噫,你的气味好奇怪啊。你真的是毁约师吗?”
我本来就不是啊!
华非在心里疯狂咆哮着,左手却稳稳地沉下,静而迅速地摸向自己的挎包。
——剧情设定什么的先放一边,这个时候,还是保命要紧。友军已经自取灭亡了,他得自救,只能自救。
然而自救行动没过几秒便宣告了失败——那少年察觉了华非的意图,赶在他拉开挎包的拉链之前就一把扯断了包带,将挎包远远扔了出去。
“不可以哦,猎物只能乖乖的。”他轻笑着,在华非脸上摸了下,“虽然对你很感兴趣,但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呢——谁让你运气那么不好,成了猎物的猎物呢?”
“去你妈的。”华非瞪他一眼,挥起左手朝少年脸上拍去。少年无所谓地一躲,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见华非的左手去势未老便即向下一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握住了两腿之间的拉链,跟着向下一拉!
紧跟着,“轰”的一声,白烟炸开,烟雾四起!
那少年首当其冲,被熏得双眼发疼,不由自主地便松开了控着华非的手,咳嗽着向后退去。华非趁机窜了出去,俯身捞起自己的挎包,冲到同样在不停流泪咳嗽的安安面前,挥起包便是“Duang”的一下,一把把自己的女朋友从付厉身上揍翻了下去,紧跟着从包里掏出瓶喷雾,对着付厉一阵狂喷,直喷到对方能睁开双眼为止。
“缓过来没!”华非急急道,浑没注意自己裤裆的拉链还开着,“缓过来了就赶紧走!”
第6章 赫尔墨斯(2)
小巷曲折,七拐八拐,两边落满灰尘的门户紧闭,攀着裂缝的玻璃摇摇欲坠要掉不掉,随着两个男人的急速跑过而不住颤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华非慌不择路,只管拖着付厉闷头往前跑,看见巷口就往里钻,直到一个急拐之后,一堵高墙拦在了他们面前。
华非望着面前的高墙愣了几秒,然后果断撒手,将付厉甩在一边,自己从挎包里拿出几个粗布封的小袋子,远远扔出去,又放了几个在旁边的窗台上。
“这是巫术袋,欧洲那边传过来的,我把里面的材料给改了,现在这个咒不死人,拿来混淆视听倒还有些效果,不过是未完成版,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
华非边放袋子边跟付厉叨叨叨地解释,一副“虽然现在情况不妙但我还是会尽可能照顾好我们两个你信我不要怕”的语气,仿佛那个带着人跑进死路的人不是他一样。付厉也没多说什么,只静静盯着他看,折断的左手垂在身边,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华非忙完回头,撞见付厉的目光,心下奇怪,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瞬间脸红,立马拉上了自己还冒着白烟的裤裆。
“你……那个……”付厉指了指,嘴唇无声张合,看上去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这个那个,应急措施而已。”华非偏过脸去,“换做是你被女朋友先奸后杀过,你肯定也会选择在裤裆里藏颗雷的。”
付厉:“……”
不,他拒绝。
“行了,咱先别讨论这雷不雷的事了,雷滴够,好吧?”华非呼出口气,正色望向付厉,目光随后便落在他软软垂着的左手上,想了片刻,掏出一个没有标识的小药瓶递了过去,“我没带生骨的药,只有止痛的,你要不先来点儿?”
付厉摇摇头,推开他的手。华非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撇撇嘴,不太高兴地把药收了回去:“行吧,不要就不要。那你自己有办法让这手快点好起来吗?吐口水?那个会管用吗?”
这人的唾液能让伤口愈合,这个设定华非一直记到现在,满以为现在也能派上些用场,谁知男人又一摇头,靠墙坐下,不说话了。
“那这难办了,我又不会治疗法术……附近也没什么能固定的东西啊。”华非说着,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付厉的伤势,却被对方避开,鼻尖眼里感受到的,全是“离我远点”的气息。
华非叹了口气:“先生,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咱们现在是个情况。但很明显,我们现在已经被绑一块儿了,明白?我的女友已经被你的男友搞绿了,现在正在一起追杀我们两个——咱俩现在,那就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同一个碗里的MM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喜不喜欢我,我们都必须合作,明白?”
付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华非:“那要我帮你看看吗?”
付厉:“不要。”
华非:“……”
“行吧,不要就不要。那你自己当心点,别让伤势加重。”华非抹了把脸,靠在了另一面墙上,边与付厉说话,边警惕地盯着巷口看,手上拿着手机在拨号:“我给我们学校安全部发了求助信息,但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在他们赶来之前,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