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这一结论那一霎那,肖瑾琰都感觉到恐怖,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将叶辰扼杀于摇篮之中,这样的人成长起来实在令人胆寒。
却不知为何,肖瑾琰将心中顾虑一扫而空,不仅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反倒加大商队投入,焰酒覆盖区域进一步扩大。
尽管肖瑾琰疑心暗生,却也没冒冒失失就将其宣之于口,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安排好晋岷县之行一应事宜后,立刻启程返京。
燕恒得知这一消息,顿时跳脚:“子清,不是年前才回京,怎么现在就走?”
“不想走的话,你可以留下。”肖瑾琰眼皮都不撩一下,凉凉地道。
燕恒浑身一激灵,嘴里小声嘀咕:“我还没玩够,怎么就走了呢?定是子清惹了桃花债,不想负责就只能一跑了之,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唉,怎么就是他表哥呢,不然他就能上去除暴安良……”
燕恒处于美妙幻想中不可自拔,肖瑾琰一脸黑线,厉声打断:“你说什么?”
“啊?”反应过来后,燕恒忙笑得一脸狗腿,令人不忍直视,“没什么,没什么……”
“明天就走,过时不候。”肖瑾琰懒得理他这个没脸没皮的表弟,下了最后通牒。
燕恒不敢再多言,耷拉着眼皮,垂头丧气走了。
隔日,肖瑾琰带着燕恒一干人等低调离开晋岷县,跟叶辰和许彦青接洽的另换他人,前者杨云默默无闻,后者肖总管却是名声在外,即便许三爷都得给几分薄面。
肖瑾琰出手没多久,叶辰便察觉有人在调查他,不光如此,期间另有几批人也掺杂其中。
对此,叶辰并不觉得意外,无论肖瑾琰还是当地豪强,都不是易与之辈,风平浪静他才更该担心。
焰酒一事除他之外,只有许彦青、洪掌柜和肖瑾琰三人知道,而且许彦青两人并不知道他跟肖瑾琰有联系,只要三人口风紧,不外传,就牵扯不到他身上。
至于收粮一事,叶辰对外说辞是许彦青答谢他在危难之中拉了清源酒楼一把,哪怕跟酒楼最风光时候日进斗金相比,微不足道,这份雪中送炭的心却值得称道。
不管许彦青是想树立标杆,营造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氛围,还是真心酬谢,许彦青知恩图报,叶辰慧眼识珠的美名迅速传开,不经意间挽回了清源酒楼些许声名,这让那些受双方斗法所累之人气得牙痒痒,心底好一通骂气才略顺。
调查归调查,各方人马并未进行后续动作,似乎目的极其单纯,就为了调查而来。
叶辰倒是能猜测个大概,先前清源酒楼食物毒死人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许彦青采纳叶辰提供的方案,在后面推波助澜,将同行一竿子打翻,全部拉下水,一干竞争对手心存顾忌,本就不敢大动干戈,后来超然物外的庆安侯府也参与进来,还站在许彦青这边,多了这么一尊佛,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各方相安无事。
众人在查清楚叶辰运气好,靠打猎赚得第一桶金,之后从不知哪个落魄子弟手中买下几个豆腐配方,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豆腐坊,再无倚仗,不足为虑之后,纷纷撤人。
唯有一支人马撤去明面上人手后,依旧在暗中窥探。
叶辰无所畏惧,他最大的破绽就是当初卖牧草时留下的漏洞。想要找到买家那不可能,就算借此疑心上他,他也多的是理由。
牧民住址不固定,逐水而居,想要找人哪有那么容易,他随便编个借口出来,就能搪塞过去,完全不用为此忧心。
是夜,晋岷县远郊山腹一处僻静庄院中,一盏油灯爆出点点火光,堪堪照亮半丈方圆,几个人隐于暗中,小声交谈。
“玄六,查出来没?”
“没有,只有几个疑点,现有信息无法判断真假。”
“就那老几样,牧草交易、豆腐配方来源、骤然提高的身手?”
“是。”
沉寂半晌,发问的人再次开口:“那人已有警觉,只怕再查也查不出什么,先撤,等问过主子再做定夺。”
众人应声而退,不过眨眼间,灯火只映照出一人。
第24章
穗丰村村长家。
“王里长, 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叫人通知一声就行。”叶宁仁笑着迎上前。
“送粮入京名单已下,你们村名额众多, 我不看着点哪放心。”王里长神情凝重。这可是个苦差事,安全抵达还好,要是中途出了岔子, 那罪过可就大了,不光押运粮食的民夫项上人头不保, 指不定还祸及乡里。
听闻这个要命的消息,叶宁仁骤然变色, 哪还有一丝笑模样?
“这是上面指定的名册,你看看, 要是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七日后出发。”王里长心事重重。连年战乱导致远距离运税粮根本不现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接这个烫手山芋,而且以往即便有, 也多是送到州城即可,送入京几十年未必有一次。
要知道,从晋岷县到西京路途遥远, 任务又重, 缺医少药, 吃不好睡不好, 一路上不知道要折进去多少人,光想象,王里长就浑身发寒。
叶宁仁压下心中惊惧, 拿过名册仔细翻看,越看,脸色越黑,直到叶辰名字不期然跃入眼帘,顿时铁青一片。
“王里长,这是怎么回事?我那侄儿家中就他一个成丁,轮谁也轮不到他吧?”
王里长没有太大反应,指着县衙方向,摊了摊手道:“上头定的,我也不知。”
叶宁仁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叶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那人存心报复从中作梗?压下心中疑虑,他一口气将名册翻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不光叶辰榜上有名,就连叶氏一族也是重点照顾对象,且跟他们这一支血脉越近,入选人数就越多。
穗丰村全村不过四百余口,其中老幼妇孺占据多数,壮劳力还不满百,这次运粮就抽调走近七成,几乎将成丁抽空,这是要他们亡村啊,那人好狠的心。
定了定神,叶宁仁试着挽回:“以银代役,多少一个名额?”
王里长摇了摇头,眼中闪过同情之色:“上头有令,此次徭役必须本人服役,除非断胳膊断腿病得起不了床。”说到这,他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装病就免了,有医官会上门对抱病役夫挨个检查。”
叶宁仁脸煞白一片,他五个儿子,只活了三个,三人俱都在名单上,一个都不给他留,简直是赶尽杀绝!
翻完名册,叶宁仁心都揪成一团,此刻,他已不确定到底是谁得罪人。他父亲这一脉四十岁下成丁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落,全都在册,叶辰不过是最显眼那人。
王里长做不到感同身受,却能理解叶宁仁心中愁闷,难得放下架子出言劝慰:“没你想的那么糟糕,现在天下承平已有几年,匪徒不多,哪怕有,也不成气候,不敢对运粮队下手。你家又不缺路费,多给午子几个准备一些干粮衣物,再备点常用药,自备牛车,想来不会太遭罪。”
“你说得有理。”叶宁仁嘴上这么说,心中担忧不但没削减,反而越来越重。这事摆明了有人暗中使坏,平安到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叶宁仁此刻心情很糟糕,王里长也有着自己的心事,不欲多待,办完事就起身告辞:“你通知下去,最迟名单后天报到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