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在兵丁的起哄中,揉了揉手臂,再次转身将终于肯乖顺了的人拦腰抱起,看着小六圆睁的眸子,嘀咕了句,“下手可真重,看来吃过苦了……”
忽然腾空的感觉让本就沉浸在小六再次晕了晕,但很快就被另一个人扶住,耳旁响起小十三激动的声音,
“四哥要摔布库了,他可是我们几个兄弟里的好手,不过这里的人可不比宫里的,都凶悍的紧。”
小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四哥脱下褂子、袍子,摘掉帽子,只余一套白色的内服,又取来一条外饰用的长丝涤,将腰部扎紧。
四爷外面看着清俊,若是全脱了衣袍,身体还是十分不错的,肌理分明,爆发有力,不然也不能轻轻松松地将小六抱上抱下。
正因为尝到了将人抱入怀里的甜头,四爷是无论多忙,都会腾出一个时辰来活动,已坚持多年,而布库只是里面的一种。
区别于小十三的兴奋,小六明显淡定多了,之前的那些灵巧的身手都是多年前四哥教过的,只是那时候并不认真。
果然游走,试探了几圈后,四爷抓住对方的一次细微脚滑,拧抓起他的腰带,脚下一绊,就往地上摔起,并压住他问了句,“服不服?”
壮汉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思索了会,老实地回答着,“半服……”
四爷松开对方,拆开绑在头顶的辫子,又坦然地理了理已有好几个黑手印的内服,一边穿回袍子一边让苏培盛捧来令箭,入帅帐内宣读口谕。
听完皇阿玛召回的口谕,小六领受,磕头,站起身。小十三却没有起身,抬头看着站立在前头的四哥,喊了句,“四哥,告诉皇阿玛,我留这儿了。”
四爷的神情显得有些严肃,“先随我回宫里,没有旨意,不行。”
十三爷只好点了点头,对着提督利落地拱了拱手,一如来时那般。
提督也回拱了拱手,“十三爷与六爷在我这表现的挺不错的,若再多留一段日子,定能出俩优秀的将领。特别是十三爷,只两个月的功夫就和我主帐的部下们称兄道弟的,这等本事将来定是一呼百应。”
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六爷,抹了把脸,“那些兵丁们只是爱玩了些,对六爷并没有多大恶意,还望六爷回去后能一笔揭过。”
六爷心里咯噔了下,果然四哥开始皱眉,并一脸若有所思地轻敲着指节。颇为头疼地含糊了句,“他们不知道爷的身份,看爷是新兵崽子,有所冒犯也是难免的。再说,爷也没那么小气,都教训出气过了,也就不相干了。”
小十三是知情人,四哥在此,也不愿意再横生枝节,既然六哥这么说,也就顺水推舟道:“都是我兄弟了,哪需要计较那么多,告诉那帮崽子们,一定要等爷回来。不过,你嘛,”
语气顿了顿后,看了会对方依旧憨厚的面容,人小鬼大地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在你还能为手下支吾这么一句的份上,爷看的起你,此事就此揭过。”
提督眼带笑意地拍了拍手,由手下捧来一小坛酒,倒了三碗,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爷低咳一声,也没拦,由着这三人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碰碗,一口喝干。最后只管带着面色绯红,走路越来越晃的两人往宫里赶去。
出人意料的是,三人被魏珠领着前往养心殿复旨时,从不参政多话的德额娘竟然哭着长跪在养心殿内,而皇阿玛烦躁地踱来踱去,不住地叹气敲桌案,几次回头欲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酒劲上来的小六晃了晃身子,跟着四哥,又拉着小十三下跪请安,歪头看了好一会穿着一身月白素衣,头上无一饰品的女子许久,一直没有动静。
四爷扯了扯他的袖子,按着他的后颈,又扯了扯同样迟钝了的小十三再次请安,并唤了声,“德额娘大安”。
小六听见旁边四哥与小十三的唤额娘的声,晃了晃脑袋,又仔细地辨认了会,才恍恍惚惚地喊了声,“额娘”。带着熏熏然的酒气,便要滚过去歪缠。
德妃抹泪的动作顿了顿,并没有如往常那般会心疼地将人搂住,嘘寒问暖,反而脸色冰冷地瞥视着小六,呵斥道:
“来御前复旨,竟然浑身带着酒气,胤祚,你也太不成体统了。统共也不过是八个月未见,竟让额娘觉得好生陌生。”
复有正姿往地上叩头,额贴地面恭敬地说道:
“您常劝臣妾,儿女缘分半分都勉强不得,但为何总是臣妾来受这份痛至骨髓的罪?既然上天不悯恤臣妾的,臣妾也就认命了。
但好不容易天可怜见的,让臣妾得知我儿的消息,为娘为何不能见见他?抱抱他?告诉他为娘的在十三年里都在日日夜夜地思念他,因思念而夜不成寐。”
康熙看了眼底下跪着的三人,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们三且退下吧”。
四爷抿了抿嘴,沉沉的眼底闪过一道亮光,又扯把糯糯地轻喊着额娘,继续凑着撒娇的小六,一下没扯动,只好再行一礼,往前跪行两步,将小六一把抱住,搂紧,再拉了把同样酒劲上来,只知道傻乎乎笑着的小十三,站起就往后退着。
也不知为什么,是康熙的一直沉默,还是四爷的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德妃,只听德妃放下端庄的一声尖利嘶喊,
“真真造孽,走了一个好不容易来一个,却一夕之间鹊巢鸠占,霸占了额娘与阿玛,甚至连哥哥弟弟也霸占了。就算如何的闯祸,总有人相互,总有人疼惜。
我儿却一人餐风饮露,凄凄冷冷地吃尽苦头,既然生不见人,死也不会有他摔盆,还不如早早在奈何桥上等他数十年,算是赎清抛儿的大罪。只可怜我那小十四,将在这世上喁喁独行。”
说罢流着泪水,就要往墙上撞。
四爷听着德额娘的那些话,力气似乎在一刹那间,全部都流失了一般,双腿软了软,带着小六就往地上跪去。
又听得康熙的一声厉喝,“德妃!”转头看见德额娘欲要往墙上撞的动作,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掉了出来,哽咽地喊了句,“额娘……”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歪去。
后来,德妃并没有去撞那墙,只有四爷一人在回去的当天就发了高烧。
☆、第10 9章 最后的交易①
四爷就这么眼前一黑,浑然不觉后面发生了何事,醒来时只瞧见自个是躺在皇阿玛办公的长榻上的,而另一侧的皇阿玛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细细翻着折子,不是拿朱笔批写两句。
屋子里静悄悄的,四爷觉得嗓子十分干哑,低咳了声就要起来。
康熙瞟了眼四爷后,收回目光继续写字,“别动,就躺那吧,喝碗官燕再回去。太医也说了,说你思虑过度,气血不稳,还受了不少的惊吓。”
“儿臣不敢,儿臣并无大碍。”说着就撑着靠垫坐起身,就往地上站。
康熙也没拦,只说了句,“好了,让你躺着就淌着,刚才你还拉着朕的手,不停地在喊着额娘别丢下我,这会子装什么男子汉,又没有外人的。”
四爷稍稍愣了愣后,快速跪下伏地。
康熙叹了口气,搁下手里的笔,站起身去扶起这个做事一板一眼,从不撒娇,只安安静静办事,一直都让人很放心的四子。只是没想到他心里的心结竟然是养母早逝,又一直不得亲母不承认。
放软语气,“谁心里没有个事,就那整天小魔星似的只知道欺负人的小十四,也偶尔会独自坐在凉亭里,垮脸皱眉,一脸的可怜相。”
“皇阿玛,儿臣……”
“没事,朕心里头亮堂着,”康熙难得地拍了拍四爷的肩膀,接过魏珠递来的一盅官燕,打开了盖子,用勺子搅了搅,示意四爷尝尝。
四爷默默地接过来,眼眶红了红,而后一勺又一勺地吃了起来,直到吃的干干净净才舍得将盛官燕的盅子递给一直候着的魏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