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立马冷了脸,小六倒是觉得有趣,往前欲要走动两步,却被四哥拉住只走了半步笑道:“花草都是嬷嬷伺候的,我可不懂这些个,凡天下的好物件你都能拿了来吗?”
宝钗再次上前福身,拿住哥哥的衣袖子就将他往后拉扯,再感到哥哥有些抗拒时,拿眼瞪了下他,这才服帖下来。薛蟠虽是被妹妹管住了,也拢手走向他处,却时不时地脸色潮红地偷眼瞄来。
宝钗细声说了句,“我家哥哥素来性子爽利,为人也呆呆的,得罪之处还望能视若烟云。”胤禛冷哼一声,“可惜我六弟不是这样浅薄之人,也不是几个好就能拉走的,倒是浪费他的好心思了,若真要来讨好他还不如来两手真材实料。”说罢黑着脸拉上六弟往花间中道走去。
宝钗愣了愣,在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奇看来姐妹目光中羞得扭脸躲开,垂眸中水光闪烁,跟在最后头的黛玉抽开扶着洁白花朵的手,抚了抚花瓣后缓缓站直身,眼眸自一簇簇的白蟾花上挪开,看了眼正与宝玉把臂言笑宴宴的薛家哥哥,低唤了声,“宝姐姐,你这又是何苦来,各有各的缘与孽,我都想开了,你还有何想不开?”
宝钗终落下泪来,拉住黛玉的手,瞧着她的脸庞许久,终吐出句真话心,“说句不怕臊的,不守妇规的,我命不由我,我知,你我待字闺中只盼着能有一份好姻缘,有良人可托身,能日日举案齐眉,若是不能得,退而求其次只求个能受庇护的地方。你也知我哥哥的为人,若要他支撑起薛家断断是不可能了,只吃些早年祖父辈的老本罢了,我这个薛家女儿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黛玉眼波动了动,垂头呢喃了句,“宝姐姐,若不是得此机缘经人指点,我也不会想通那么多事,也受到了久违的暖心,曾一心想将自己托与人,却经不起推敲,始终还是掌握在她人手中。你所想的……”黛玉叹息了下,转身走开。
胤禛虽被这么一打岔心情有些发沉,恰逢宝玉走到了更前正问着府里的事,平儿带着小丫头赶了过来,福了福身恭敬地问道:“二奶奶打发我过来问宝二爷是否随她一道去宁府玩?珍大奶奶与小蓉大奶奶来邀了,本不该来打搅的,但怕二爷回头问起又要恼。”
小六机灵地看了眼四哥,回头软糯地问了句,“就是隔壁府里吗?可有什么新鲜事物?”平儿侧身在此福了福,只低垂着眼帘,“倒也没什么,只小蓉奶奶家的兄弟来了,宝二爷惦记了好几回了。”小六眨巴了下眼睛仰头看向宝玉,宝玉顿时心慌脸皮烧,忙不迭地让人备轿与凤姐一道去了宁府。
与六弟坐在轿子内的胤禛弹了下他的额头,轻笑出声,“鬼点子真多,若不是四哥知晓,还真以为你真是贪玩的。”小六只撒娇道:“四哥,我本就贪玩的不好么?等会我就玩,四哥你自瞧着吧。”
☆、第16章 荣府查身份
下轿时胤禛挥退嬷嬷依旧是亲自扶出小六,刚还在扯嘴皮子逗趣的珍大奶奶顿时眼前一亮,笑着说道:“我就说宝二爷今日怎如此的腼腆,风丫头也是如此正经,原是带了这般人物来打擂台来了,若是我有此等人物在跟前,也要张不开嘴了”,转身对着秦可卿说了句,“看你平日里总是小心对着秦小相公,怕他疼着摔着还对我们藏着掖着,瞧瞧,这就比下去了不是?快快进来,日头大仔细晒着。”
贾蓉也是不住地拿眼觑着小六,却被王熙凤狠推了一把斜睨着,直到没趣了快步去请秦钟才罢了。胤禛对着王熙凤点点头,拉上小六随着一行人步入主屋,刚坐定了就听着这位蓉大奶奶叠声吩咐着桩桩件件,竟还让人取了盘冰来搁置在屋角由人远远地扇着凉风,揭开茶盅盖一股清香带着凉气扑面而来,微抿了口木樨冰露,便垂眸端坐着。
直到一眉清目秀,姿态却有些怯弱的十六七岁少年由贾蓉推了进来时,胤禛瞧着如此羞羞却却的女儿之态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六弟,只见他因无聊拉出一串珊瑚珠串不住地把玩着,淡淡一笑。
王熙凤虽是喜滋滋地拉人秦小相公左右打量着,并比着宝玉调侃,“下去吧,可被比下去了”又转首看向小蓉奶奶眼生羡慕地说着,“秦家小哥儿可长的真俊,可一定得坐我旁边的。”但也在偷偷地观察着胤禛俩兄弟,昨日里有些不清不楚的话儿传出来,说是二老爷对着俩兄弟下跪了,才有了今日的一出设计,让两人来看看秦可卿,若真是为了她而来倒是可以拿捏几分,若不是只能说贾府逢上了大造化,来了真佛了。
秦可卿只抿嘴一笑,放轻脚步靠近小六左右看顾了几眼,“婶子就会说笑,如此神仙一般的品格可是我等俗物可比拟的?”又看了眼小孩手里把玩的物件,“若是我也巴不得将所有的好物都给了他了,这串东西拿全部庄子都换不来的吧,阖府摆上一支如此艳光闪闪的红珊瑚已是难得了,还磨成了这等齐整且纹路色泽一致108颗珠子,这得是摆满一屋子的才能制出如此精美华贵的东西吧,这真不是我等能享受的了。”
王熙凤脸带讥讽地看向贾蓉,在对方黏腻的目光下轻啐了口,“小侄媳妇千万别自谦,此等小物件哪入的了你的眼,只稍稍那么吹丁点的耳旁风,我那疼媳妇的侄子还不巴巴地捧来啊,正巧我屋里头还有一整支的,比不得这等好料子,但出个十来粒也是好说的,回头就让人送了来,如今薛家也投奔了来,他们走南闯北瞧的多,也能寻的来。”
秦可卿亲自为俩兄弟捧上一杯茶后,笑意盈盈地回头看向凤姐,“我的好婶子,我怎可拿你屋里头的东西,年轻媳妇里就数我最受宠了,再来这么一遭还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啊?再说了阖府都晓得他不是个不会哄人的,唯有婶子与公婆是最疼惜我的,我若能学的婶子的一分气度与干练也就能帮衬婆婆,孝敬他们二老了。”
王熙凤拿眼横了下贾蓉,神色却也服帖了下去打趣着,“前儿个蓉小侄子还来问我取玻璃炕屏呢,他也就眼巴巴地看着王家的东西,所以也甭和我客气,我这会子不给,他也会来搬的,才不让他白得了便宜还做了好人。”说完便让人取来送给秦钟的表礼,互相闲谈着。
不知道手里这串东西价钱几何的小六这才恍然大悟,抬眸看向依旧不动声色的四哥,将东西小心地收回袖袋,蹬腿下地要和四哥挤一处。胤禛软眸淡淡一笑,“困了?四哥来抱。”小六晃了晃眼珠子,在窝进四哥怀里时配合地打了个哈欠,闭眼欲睡。
一直站立在侧的秦可卿笑了笑,“婶子,你家小孩这困了都斯斯文文的,要不就去我房里睡一觉?上次宝二叔还在我屋里头睡过一响午的。”
珍大奶奶沉吟了片刻也就什么都没说,只喝着茶。宝玉倒是站起身来,欲要领路,嘴里还说着,“也就这屋能配的上六哥儿了,左右我也闲的无事,我陪他过去就成。”王熙凤赶紧拦住,“你陪会秦小相公,我亲自送去还不成?不会委屈了他的。”说着站起身理了理发鬓,对着秦可卿点了点头。
拒绝府内其他嬷嬷欲要来抱起小六,亲自背负着他的胤禛抬头瞧着屋内摆设,心中思量了会,却并没有放下小六对着亲自撩起珠帘,铺床拍枕的秦可卿说了句,“可有素静些的屋子?要不让府里的老嬷嬷带着吧,对了劳烦来盏茉莉香片来。”
本就不喜睡女人屋子,一直强忍着的小六一听着话,立马扭动身子歪缠着,“四哥我要回去,回去,我要嬷嬷哄我睡……”胤禛赶紧压身弯腰反手搂紧他的大腿,回转头来一声呵斥,“胡闹,都几岁的人了还吵着要嬷嬷,四哥哄你。”
秦可卿有些愣神地看向两人,一直冷眼瞧着这一切的王熙凤哪能没看出个究竟就让人回去的,便轻笑了下,“这里的野味可独特了,别家都炮制不出的,没吃就走了可惜的紧,连我都馋的紧,晚晌再回去吧。”说完又与秦可卿道了声,“不染胭脂气味的房间便可,你这屋子虽神仙都住得,但这俩小爷估计是闻不惯这带着女儿家的甜香了。”
秦可卿走了出来,甜甜一笑:“还有此等事?我却还不知整日被嬷嬷丫鬟围绕着的,若是闻不惯,那些爱美的可就委屈了不是?”
小六再度睁眼,只搂着四哥的脖子糯糯地说了句,“我没那些人围绕,只有一个四哥。”说完还撒娇一般蹭了蹭四哥的后脖颈。胤禛被蹭的脸皮发烫脚步也有些虚浮,回头要责骂却看到一双乌溜溜的孺幕眼神,也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心里软了软,抚了抚他的小腿,将他往上背了背放缓脚步慢慢走着。
秦可卿瞧着两人的姿态,眼中有丝泪光闪过,却扭头快步往前走了去。王熙凤心中也有丝不忍,也不想再探究下去了,浑然无味地推说着来的路上晒到了日头有些发晕想回主屋去坐坐,顺便躲看两眼秦小相公,过了这一次也难得了。
夜深时才散了伙,送上轿子的那一刻,秦可卿犹豫了许久才挤出句,“府里冷清没有小孩,可不能只旺荣府,宁府这边也要多来走动走动”。珍大奶奶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但想到膝下确实单薄了,也点了点头,“可不是,好处可不能让你占全了不是,今儿个既然见着了,那就是大伙儿的了,你这胡打海摔的可以不来,这小的可不能藏起来不让他们来。”
蹬上叽子欲要跨上马车的王熙凤由于吃了酒也赢了钱,只满面春风地一笑,“哎呦喂,看来我这趟真真不该来,瞧,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什么都没捞着,却被拐走了俩小哥,下次可真不敢来了。”正说笑间,却听见一老奴在一旁骂骂咧咧,轿子内的胤禛只淡定地闭着眼眸抱着小六听着一家子的处理,直到声音不再,轿子抬起晃悠悠地前进时眼眸内的锐光一闪而过。
回到帐子后,早就睡饱了的小六只一个劲地缠着四哥是否有眉目,胤禛无奈只好对着他点点头,“屋里头的摆设皆不是凡品,就算是大公主也不过如此了,什么身份的人才能享受的起?此其一。其二便是就是那面镜子,咳,就是唐高宗所建的镜殿中的一面,后被武则天用来,用来……先不说这个,只说那镜子本存放在前朝宫内的,虽经历着这么些年,但要辗转到她那也是不简单的,更不是贾府能买的起或者敢用的,所以奏报上的事或许是真的,具体该如何查,我还需思量。”
小六点点头,垂头半响复有抬头眼神委屈地说了句,“四哥,我不想再过去了,那个叫贾蓉的看人好生无礼。”
胤禛拍着小六的后背,看着他那依旧精神的样子有些无奈,“嗯,不去了。史太君晓得我们的身份,我倒要看看她知晓我们去过那边后她的反应,若是紧张必定不对,我就会让人混进去调查顺便查查那女子的娘家了。”
☆、第17章 建省亲别院
果不其然一连好几日贾母都令人带着好几提各色新鲜果蔬过来,只说是庄子里新下来的拿来一起尝尝鲜,胤禛冷冷一笑心下明了,通通收下让人回了礼。小六过目瞧了眼今日送过来的,就着琉璃盘子捡了只金佛手嬉笑着抛玩了阵子,又嗅了会清新的香味放在案头继续看书写字。
胤禛对着台吉吩咐了句,“佛手也不是甚稀罕物,气味倒是醒神清脑,回头你去内务府报备下,让他们寻几株观赏佛手养在帐子里。”随后也拿起书来认真看起来,直到小六完成课业捧着几张纸来讨教,才放下手里的书。
候在外头的石抹刚和台吉说了几句话,只听里头一声问话,“谁在外面,进来回话。”额赤立马掀开帘子进去,禀报说是东府探子的名单已经备好,是否要过过目?胤禛接过名单翻了翻,沉默半响,“这些个人可调查清楚了?”
额赤表情严肃,“回四爷,都调查清楚了,我也去瞧过谈过,奴才挑不出丁点错来。”胤禛沉吟片刻,又叹了口气,将名单铺设在案子上皱着眉在角落里写上了几行小字,盖上印章递给了了额赤,“好,你封了火漆立马送进宫里请皇阿玛定夺。”
小六看着额赤走出帐子的沉稳背影,思索了番,“四哥,若是坐实了,这府里该如何是好?”胤禛再度一冷笑,“你的命还托在这儿的,还能如何?往后压呗。”
小六顿时垂头,刚缓缓地缩到炕脚却被四哥一把扯回搂紧,夏日互贴着还是有些热的,没一会就身上冒汗,但小六也没说什么依旧垂着头。胤禛将六弟的帽子脱下,额间尽是细密的热汗微微松了松手,唤了声,“取块凉巾子来,”弹了下他的额头劝慰着,“你啊也别多想,将你放宫外本就迫不得已谁都舍不得你的,不然我眼巴巴的求这差事来作甚?将来若是真问罪了,只怕皇阿玛还要不喜我的,能让皇阿哥们叫玛嬷也就她一个外姓而已。”
小六的眼眶红了红,“四哥,我一直都怕你们会不要我,也怕死。那次皇太祖母说,人死了就好比着名录上的名字被划掉了,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其他人则依旧过着日子看向新来的宫女,若是我死了四哥会忘记我么?”
胤禛拿书敲了下他的头,接过巾子抹着他脸上的汗水还有手心里的,瞪眼斥责,“浑说什么,读书读傻了,还是出了宫就忘记规矩了,那个字能随便说的?既然活的好好的就给我好好地成年,什么事都有四哥和皇阿玛顶着,将来好好做臣子就成了。”
小六什么都没说只搂向四哥,取回巾子的台吉眉心松了松,又转身又端来一小盆剥好壳去了核,搁在冰片上的挂绿荔枝,勺了两碗搁在桌案旁,抿嘴笑了笑,“四爷就是疼六爷,这刚上贡来的统共就那么两篓子,太皇太后,后宫的妃嫔们,上书房的几位,也就剩下没多少了,得了赏就一个不剩地全拿来另奴才们冰镇着弄来府里。”
小六抬脸瞧着四哥,糯糯地说了声,“小爷的四哥当然好,还用的着你这机灵的奴才眼巴巴的来提醒?哼”。转身取来丝丝冰滑的小玉碗,勺起一个就往四哥嘴里塞,却因为不曾喂人也动作有些过快,戳到了四哥的牙龈,微微有些出血了。
漱完口的胤禛淡笑着接过碗,喂了口过去,“不是这样喂的,爷当年也是拿刚进宫还不懂规矩的小太监试了几回才敢来的,你也不必学这些,这事四哥做做就可以了,等你大些更不必。”
小六挪动了下嘴刚想说什么,石抹的声音传来,“主子,史太君领着贾琏来告罪了,后头还跟着许多手艺人,抬着一箱箱的工具欲,说是要新建省亲别院了,怕打搅了主子的清净,一直候着。”胤禛站起身来,在台吉的服侍下穿了鞋,正了正冠帽和辫子行了出去。
待只着一件薄夏凉长衫的小六重新换好常服,穿好鞋子快步走来时,贾琏已展开誊好的图纸正与面容沉静的四哥细细解说着。挥手免了其他人的行礼,凑近四哥身侧,也听着他的那些个眼花缭乱的介绍,但没几句就听不下去,绕着帷帐缓步走着并遥望着远处。
胤禛垂眸瞧着手里拿着的图纸,听着贾琏这厮故作讨好,满嘴尽是辞藻的堆砌却用的十分混乱且厘不清的语句。胤禛的脸皮也有些绷不住了,低咳一声,招来已行的很远,数着步子,丈量着的小六,瞪了他一眼,不许他跑开后,继续对比着帷帐外,那些已准备扒掉的所有屋子。
虽说是拿这整片的闲置的空房来建造省亲别院,是最是恰当不过了。但如此的贾府却规划的如此奢靡,仅仅只是园子中间的活水湖都规划成了,主流形成湖泊,小支流切割着土地又缭绕牵引着各个点,除却占地不足,气魄的皇家园林也不过如此了。胤禛再次瞥了眼小六,点了点他的额头,冷着脸问了句“如此大兴土木,银钱问题可解决了?若是只住的上那么一两回的,是否可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