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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皇子有礼_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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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吉忍住笑,“小六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奴才们听您的,但若还不回帐篷,这还是要披上的。”

  小六仰头又看了看夜空,叹气摇头,“你们只是怕着四哥,也只听着他的话,往日里他带着我爬树瞧星子,躺石阶看烟火,冰天雪地里坐雪橇,还有很多,那些个你们都不曾说半个不字的,所以你也甭来唬我,小爷心里有数的很。”

  台吉神色微妙地一笑,只淡淡回着,“那是四阿哥护着您,哪一次玩耍不是将您护的好好的?不会冻着也不会摔着,奴才们只瞧着您乐呵呵了,自然也乐呵呵。”

  “台吉!哼,安枕,爷说不过你这奴才”,小六绕过台吉,怒气冲冲地往帐子内冲去。台吉再度笑着紧赶着随在后头,由于四爷特别吩咐过,洗澡的事依旧由他明儿亲自来,也只稍稍擦了擦小主子的手脚,看着他闭眼后,吹熄了蜡烛,将屏风拉起,自己则坐在床榻下就着星光守着小主子并无声地摇着扇子。

☆、第7章 缄默与善言

  早起后,贾母还未用早食,由鸳鸯扶着先来回溜达几圈,这都是六阿哥带来的太医教的。想着能办着官差在宫里治病多年,且是随着最是得宠的小六,来了府邸,肯定是个医术圣手了,便所有的日常保健都依他所言。拉着贾兰的手,迈出房门,转首问着,“后宅那边的小爷可曾用了早点了?不曾的话,就让他过来一起用了吧,”

  鸳鸯刚领了话下去打听,却又被老祖宗喊住了脚步,“你恭敬些,别咋咋呼呼地往前凑,只需说个话给主事嬷嬷听了便可,她们自会处理妥当。话软和着些,比如‘一家老小都在,知小爷喜得清净,但倘若哪个眼拙的,不小心得罪了小爷就不好了。’”

  猜着老祖宗几分心思的鸳鸯再次应声,咬着嘴唇快步走出院落,往后头走去。娇喘嘘嘘,脸颊带汗地刚问上其中一位守在外头的奴才,只见这少年警惕地扫视了鸳鸯许久后,才压声回了句,“府里的小哥带着几位姊妹已经在帐子里用早膳了,你且回吧,以后若有邀请,请及早报备,不然主子应许,奴才们依旧很难做的。”

  鸳鸯听着用膳这二字唬得一跳,这可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字眼,便是大户人家也不可的。再次垂了垂头,犹豫了会,咬牙自袖子里取出一只绣有结节翠竹的锦缎白荷包,快速地塞入这少年手里,“多谢这位哥哥的提点,这点不上台面的东西就给大伙儿吃点小酒乐呵下子吧。”

  本以为行得通的鸳鸯却瞧见这刚还好好的少年,立马就黑下了脸,将荷包丢了回来,毫不客气地呵斥了句,“别将府里的歪风邪气带到这儿来,我们可不想被小主子关入柴院子里,更不想被四爷晓得后,连奴才都没得当。若没要紧的事,请回吧。”

  鸳鸯虽说是个丫鬟,但由于打小都是跟着老祖宗,也是如小姐一般的娇养着过来的,一直顺风随水的,未曾被人当面甩脸子,当即涨红了脸,也想起了连琏二爷都关在了露天的柴院子里的事,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掩面奔跑而去。

  这时一位少年晃了过来,亲昵地搭上刚才说过话的少年,“星额理,你也太不知情趣了,好好一姑娘就这样被你吓跑了,刚才还喊你哥哥呢,我怎么觉着你年岁比她小些的?”

  星额理叹了口气,将搭上来的手臂甩了下去,“戴鹏,别说哥哥我不曾提醒你,我们虽是从皇宫内出来悠哉几年,但上头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的。里头的小主子要是掉了根发丝儿,别说你我,这里谁都逃不了干系。这开口闭口就吃酒的女人我是瞧不上的,且这里的人太乱,连有着一双清澈双目的姑娘都能说出这样的话,若不自个儿警醒着些,什么时候着了道,落入下乘,没法回宫可悔都没地哭的啊。”

  戴鹏抖了抖身子,脸色也正经了下来,也只说了句,“星额理,我的好哥哥,别总是吓唬人成不,你这一脸的冰渣子也不怕冻着了自个儿。刚才我那是在开玩笑呢,这里的人不能深交,我还不晓得,就凭小爷和四爷还未曾进门就被落了脸,这口气我还没咽下呢。”

  虽说外头的气氛不太好,但帐子里头却还算是语笑连连的,宝玉或是憨笑着逗趣,或是目光闪动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说的通的典故,行走转身时,一双眼目无一不灵动且打心眼里欢喜着。只略略用了小半碗的龙须面,半只四喜饺,一口金糕卷放下了筷子的小六也是乐呵呵地看着宝玉,时不时也说上一两句。

  有些焦急的台吉与石抹互相看了几眼后,再次为在座的都续上温热暖滑的*茶,当续到林黛玉时,看着依旧没动过一口的白玉碗,台吉愣了愣,低声问了句,“姑娘可是吃不惯满人的*茶?”黛玉的脸颊顿时有些发烫,用帕子掩住了嘴唇,细声说了句,“闻不惯这味道,且从小体弱多病,自会吃食便与药罐子相伴,只知药味不知饭香,即便是现在,养成的习惯已经改不过来了。”

  台吉蠕动了下嘴唇,过了许久后才轻柔地撤去了玉碗,放在身后捧着的托盘上,细细打量了番黛玉的面容,思忖半响,怜惜中又带了几分亲昵,“姑娘,是奴才疏忽了,前儿个魏大夫还来我这说过这一茬,说是四爷特别吩咐的,让我找出上好的燕窝来,必定是为您来请的。炉子里还煨着一罐四物汤,这就让人取了来,你可别笑话,那是小主子喝的,还养在小主子额娘身边时,恰逢被喂了这么口,就惦念上了,千万别说是女儿家喝着补气养血的,不然喝了这么些年,我这老脸皮子都要被擀了做饺子皮了。”

  黛玉抿嘴一笑,眼波流转,但没一会眼眶就红了红,想起母亲还在世时,也时常在夏季捧出一碗,你一口我一勺地依偎在一起喝着,喝完还能吃小半块的荷叶莲子冰糕。赶紧拭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对着台吉福了福身,嘴里道谢道:“多谢这位嬷嬷体恤,我已多年不曾喝过了……”说完喉头一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小六看着刚说了一半就双眸呆滞的宝玉,及薛宝钗有些坐不住的样子,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去,只看到黛玉落泪,轻唤了句,“台吉,这是怎么了?”

  老来精的台吉眼珠子一滚就知道这小姑娘是为何而哭了,这四物汤是最为普通的养身汤,不存在喝不起一说,只怕是悉心照料、用心养育的人已经不在,而如今无人来疼,感叹物是人非之下才如此的吧。又听着小主子问话,赶紧躬身说了句,“奴才想起四物汤已经可以喝了,不想勾起这姑娘的旧念,奴才这就让人端来。”

  小六点了点头,只说了句,“这点子汤不值当那几滴眼泪,林姑娘若是喜爱,我这日日都可以多炖上一盅,让人送了来。”

  台吉对着石抹挤了挤眼,笑着说道,“我们这的四物汤可不比外头,不然着满是药味的东西怎会让小主子只喝了口就一直没有间断过?这位薛姑娘也尝尝看吧,只是别说……”说着还朝正喝着*茶的主子小心翼翼地努了努嘴,打了个眼色。

  薛宝钗是进过宫的,虽是被撂了牌,也算的上是开了眼界的,不曾听闻这小爷的具体来历,但观其说话时气度,用膳时的举止,底下奴才的表现,还有这些个看似普通朴实,却比这府里任何东西难得千万倍的物件。心细如发丝的她也稍稍地揣测个一二出来,并不吱声,只做不知,转动了下手里捧着的玉碗,轻抚着碗璧,露出两个小酒窝,笑着点了点头。

  石抹瞧着捧上来的几碗四物汤,翠玉豆糕,金丝酥雀,先将金丝酥雀捧了碟给小主子,低哄了句,“六爷,尝点这个吧,刚令人新做了出来的,您今儿个吃的也太少了。”

  “不要这个,只要那个”,石抹看了眼小主子手指之物,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敢惹恼小主子,只依言上了来,才往后退去。

  宝钗思忖了会,抿嘴一笑,“这儿的早点可比府里的精致多了,昨儿个宝兄弟就吩咐了大厨房凡是捡拿手的来,就眼巴巴地赶来了,说这是六哥儿来府里头一天,定要让您觉着府里好,住久些。还说自己嘴拙,怕您不喜,且昨日刚见面就多有得罪,便找来我们姐妹俩作为说客,陪个不是,早知这儿的更让人眼馋,别说宝玉来邀,我也得来见识见识的。”

  小六搁下勺子,不曾言语,直到茶水递来,净了口,又用帕子遮了遮嘴,待人弯腰退下,站起了身,才说了句,“不值得再来说道了,只是当时有些奇怪,一时半会地反应不过来,但肖似女子这种话真不能说了,四哥说了这不是什么好话,谁说拿谁。”

  拿手挑开帘子看了眼外头开始刺目的日光,转身对着台吉吩咐了几声,才松开手,又看着宝玉,暖暖一笑,在对方呆滞的目光下,“我也不曾于外人交往,也不知如何交往,家里头规矩又太重,额娘一年都只能在节庆上见着面,只哥哥待我最亲,但也最严。至于吃食上的,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在这儿还尚好,规矩少了,依旧是热菜热碟地捧上来。原先若没有个小厨房,还真看着就没胃口,没和四哥住一块儿时,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儿个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不信回头我去见了四哥,定又是这问话了。”

  这时宝玉看着黛玉拿帕子半掩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半碗四物汤后,方才走了过来,嘻嘻一笑,“六哥儿不生气便好,我还愁了一晚上没睡好觉,只怕你恼了我。宝姐姐的哥哥人称呆霸王,虽说会拿些新鲜的物件来讨巧,但若要管妹妹问候吃饭用度,倒也不曾会有了。我上头本有个哥哥,可惜很早就没了,不然也是个好学问的,贾兰就是他的遗腹子,昨儿个你还瞧见过的。只是他极爱读书,是准备考功名的,不太与我们混一起。”

  黛玉听着这话,只微微蹙了蹙眉,接过端来漱口的茶水,侧身并掩住水流吐了出来。本以为会有一杯茶上来,端上来的却是一杯花草茶,抿嘴一笑,捧入手中,缓缓饮用着。台吉瞧了眼林姑娘,垂眸低声说了句,“小主子生过一场大病,后来就一直在调养,连茶水都是忌讳的,所以喝的一直都是香片或者花草,这些味道清香且没力劲,不伤身。”

  而沉思片刻的小六,眼眸亮了亮,点头道:“他倒是个端方君子,极为知书达理,连眼珠子都不会错一下的。将来若是能考取功名,朝为官后,定是个清官。”

  宝玉顿时沉下脸,背过身,甩甩袖子,吐出句,“是迂腐才对,若是读了那些四书五经、圣人之言,就能当官,即便是个好官,也是唯唯诺诺,满嘴之乎者也,长篇大论之后,究竟要表达什么也依旧没有人能听懂。吩咐下人上街碗酒酿圆子,都要将人说晕了,还不曾迈出大门一步。”

  小六拦住台吉与石抹,只压声说了句,“我一日不曾点破身份,他们就可随意一日。”黛玉的眼珠子虽然在晃动着,但依旧侧脸抿嘴,只宝钗上前戳了下宝玉的额头,将他戳的直讨饶,宝钗才笑着放下手指,看向站立在窗户处看着外头浇花蓄水的小六说着,“宝兄弟这是被二大爷训怕了,回回晕乎乎地出来,只双目发直地说着二大爷训了他什么,也不曾听懂,你说好笑不好笑。这不肯读书的就这点好,被骂了充一会子二愣子,听不懂也就罢了,若听懂了怕是要被气死了。至于他说的典故肯定也是胡诌的,哪有这样的人家,若是这样了,还怎么为官一方,为国为民?”

  小六点点头,“嗯,这倒也是,难怪有人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难不成是因为秀才说的话兵丁们听不懂吗?我一直都以为是说兵丁蛮横不听说道,这个有意思,回头就问问四哥去。”

  宝玉鼓了鼓双颊,恹恹地看了眼宝钗,看到黛玉时,扭咕噜似地黏了上去,凑的十分近,不住地絮絮叨叨,直到黛玉不耐烦了,或是说错了什么话儿了,被推了一把,复有黏了上去。

  小六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然后取出书籍,认真地一页页翻看起来,但有时也会看向三人,看到有趣时,淡淡一笑。

☆、第8章 为谁多思量

  回来的路上,宝钗一直微微垂头,捻动着美人扇柄,细细思量着六哥儿的每一句话,直到快要分别时,才唤住走在前头的两人,叹息了声,“原不该背后说人长短,但我年长你们些,只当体己话说了,这后宅的小六爷虽说金贵不俗,吃穿用度皆是上选,有些稀罕物,连薛家都不曾见过的,但听着他说的那些个话却十分别扭,若是家中出来历练的尚还好说,万一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将来我们的闺名皆会有损。”

  宝玉不假思索地立刻回道:“这些个吃穿用度算的了什么?若真是因此躲我们府里的,我倒是万分欣喜,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若日日能见着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只要我在一日,定不会让人侮辱了他去。”

  黛玉松开扶着宝玉的手腕子,转身细瞧了好几眼宝钗,“宝姐姐,你为何会说他是外室之子?咱们这嫡庶尚且分明的紧,若是外室只怕更是艰难,这话可真不能随便说的。”

  宝钗转动了下手里的扇子,掩住了半张脸,只余下一双通透的眼珠子,晃动了下,才缓缓听着声音,“有如此规矩的正经人家是有的,就比如紫禁城里的,但这样的皇阿哥是不会入住贾府的,皇庄子随便挑个住进去,都比贾府舒适,何苦来哉?但小六哥儿的气度又是十分的不凡,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宝玉弯腰折了一串玉簪花,看着淡紫色的花朵,采了其中一朵往黛玉发鬓间簪了进去,将整枝都递给了宝姐姐,才继续拿了美人扇往黛玉头顶遮了遮日光,随口说道:“嗨,我当是什么事呢,这等身份之事,他不说,我便不问,只当他是比我年岁小的神仙人儿,若是志同道合的就多聊几句,若是不合远远欣赏着便是,哪有那么多的歪歪绕绕。所以我才说读书人都是迂腐的,好好的人都变成了书呆子,宝姐姐,你那些个书真得少看,还不如咱们多对几个对子,来几句诗才是爽快呢。”

  宝钗摇了摇头,只对黛玉吩咐了声,“你须得看着他点才行,别闯了祸都不知晓。”黛玉抿嘴又是一笑,“有您这宝二奶奶在呢,哪须得我这丫头片子来管束的?我瞧着倒是挺好的。”说完赶紧往前跑去,跑到一半还将头上的花朵取了下来,扔向宝玉,再次眼波流转着一笑,扭头往垂花廊里走去。

  宝钗则双目娇嗔地看向林妹妹那已经跑远的身影,跺了跺脚,只留下句,“你们一个两个都来欺负我,说这话真没羞没臊的,我也回去了,”又那眼瞄着呆呆愣愣却双目含情的宝兄弟,调侃了句,“颦儿都跑远了,宝兄弟还不快追了去?回头又和你闹脾气了。”随后也怪不好意思地扭身离开。

  还未曾用早食的贾母,笑着让一家老小都再等等,然后拄着拐杖步入厢房,听完鸳鸯的回话后叹了口气,只说了句,“你有私心我不怪你,但记住了,整个天下,唯有天子才是最终的主子,其他的都是奴才,所以,所谓的奴才也不是你这身份能惦记的。只是两个玉儿与宝钗丫头也还未曾回来,看来也是相处的好好的,罢了,不管了。”顿了顿,歪身靠上后靠,在鸳鸯的帮忙下躺上了竹榻,缓声吩咐着,“我累了,没心情吃了,服侍我歇息吧,让正屋那些个还候着的老老少少都吃了吧,可别耽误了二老爷的公务,还有若还有那些个来打听后宅身份的,都拦住了,别让她们来打搅我。”

  小六就在大家思索分析着身份时,由一顶小轿子接了,自东华门入了宫,奴才们刚抬着走了没几步,就被前方立着的一人拦住去路。只见这人负手背站,听到动静,才转动脚尖,看了过来,只是他那脸色十分不好,冷峻的都快要掉冰渣子了。轿子身后跟着的太监嬷嬷们,纷纷抖了抖身子,跪了下来。

  在里头睡迷糊了的小六,恍惚中有声熟悉的轻喃在耳旁响起,并贴上了个舒服的怀抱,敲到轿檐的脑袋也被轻柔地安抚了。小六也不想睁眼,只舒服地哼唧了声,翻身搂向对方的脖子,继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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