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重缓急,随意变换的琴音,弹拨间声声铿然,余音四起,犹带指风,驾驭生杀,岂是寻常武学之人能达到之境界。
女子只作未觉,道:“可是呀,幸亏我记性还行,脑子转得也快,他教我的奇门遁甲,医毒卜算,全会了。不然你们以为,当年比你们俩加起来还精明十倍,高强十倍的司震凌风,是怎么乖乖落入青尊手心的?光靠利诱,是不行的……”
说着说着,两位听者的神色都不对了。
被重重纱帘围绕,如坠迷宫的他们忽然明白了。
“……奇门遁甲!”
“……我们已入阵了!”
几乎同时而起的两道惊呼,淹没了阿姬曼最后的语声。
兵甲出鞘声紧接而起。
文士腰上折扇甫握在手,已听一阵轰响,赶忙喊道:“不可!”
边上壮汉不知自何处取出铁鞭一条,将周身物什砸了个稀巴烂。
“老子就叫那婆娘做不成阵法!”壮汉还待再砸,被文士死死拉住。
文士急道:“奇门遁甲瞬息万变,在没有弄清生死门前贸然行动,只会越陷越深,自寻死路!何况此时阵法未启,我们……”
却听银铃般笑声一道。
两人齐齐回头,看向女子。
“来不及了。不过你们可以猜一猜,当年司震,是如何困入阵中,死在阵中的?”
壮汉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未及出口成言,边上文士忽道了一句:“引阵的,是琴声!”
阿姬曼又轻笑一声。
壮汉一愣,文士手中折扇骤然打开!
扇骨前端一十二道淬毒暗器闪着绿芒簌簌急射!
随之,折扇同样骤然收拢,脱手而出!
折扇,自不是普通的折扇。暗器,也不是普通的暗器。
折扇柄尾连着金丝细链,缠于文士手掌,整把折扇即是暗器,攻向阿姬曼!
纱幔,轻拂。
粉红、水绿、素白。
似被扑朔而来的道道暗器惊着了神,扰着了眠。
却还是少女般无辜,柔软。
折扇分明穿过了纱幔,却竟刹那间消失了踪影!
文士目光震颤,不可置信:“难道是这些个帘子?!”
几乎同时,壮汉亦惊叫一声:“不对!是水!”
他余光瞥及,发现方才被他打碎砸烂在地的茶壶茶盏,竟有烟雾自其中袅袅升腾!
壮汉惊叫声落,文士又是一惊。
脑后厉风惊急而来,直攻他背心!
两人急忙躲闪,文士只觉手心一紧,眼前熟悉的影子一晃——攻来的,竟是他自己的折扇!
文士收回折扇,两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忽愣了愣,同时道一字:“……香!”
香。
满室萦绕的香。
阿姬曼说无毒的香。
无毒,却不一定无害。
无害之物,也随时杀得了人,取得了命,端看是执在谁手中。
满室盈香,化作迷雾,包裹两人。
“你、你在哪?!”
“我就在你……”
“我没……”
“……”
彼此的声音,随着面容,迷失雾中。
听着数道帘幕之外的动响惊呼,阿姬曼再次笑了。
“能迷惑得了当年司震的,只有他自己。那阵法,只能由他自己踏入、开启,才能制得了他,杀得了他。我们钻研许久,才终于造出了这个自困之阵。如你们一般,他被自己的恐惧所限,动手损毁布阵之物,才开启阵法,将他自己困入其中。”
阿姬曼自言自语,只当烁烁月夜,抚琴听风,回忆往昔。
可惜那头忙着自相残杀的两人,已听不见了。
“虽是自困之阵,也是有生门的。可是呢,隔了十二年,我与青俊做了同样的事,算不算巧合,和幸运。”阿姬曼说着,满面不再年轻的笑容,和不会老却的幸福,“我们呀,都将自己作了生门。然后呀,不会让任何人自阵中脱逃,包括我们自己。”
阿姬曼胸口处,几近全然没入衣衫,夜色中依旧闪着银光,分外扎目的银刃周围,终于丝丝渗出血迹,染红衣衫。
一帘之隔,两个武功不凡,被困入迷阵,正自相残杀的男子,金铁交鸣,呼喝生风,已将室内物什破坏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