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伶生摇摇头,这也不对。他拥有着齐湛的记忆,这不是假的。
但他也不再是齐湛了,更不是白伶生,就像一个原本该去投胎的孤魂,披着人皮继续混在人堆里——这样的比喻虽然有些惊悚,但白伶生此刻却觉得很贴切。
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正跟一个‘死者’坐在一起,观看他演的电影。
而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孤魂,因为忽然觉得有些寂寞。这原本不是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但人在特定的场合里,总是会变得矫情些。
“你怎么了?跟他吵架了?”忽然,白清水挪到白伶生前面一排位子上,回头小声问他。
白伶生不明所以,只是头一动,就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眶流了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抹了把眼泪,自己也觉得挺神奇,“啊……我忽然发现齐湛是真的死了。”
这回轮到白清水不明所以了,“他不是死了很久了?”
“嗯,死了很久了,今天也圆满了。或许阎王爷会喜欢他的新电影,缓一缓他的朱砂笔。”白伶生说。
白伶生有时候说话就是这么不着四六的,白清水也没放在心上,宽慰道:“就算是偶像之死,那也是无法挽回的过去,珍惜眼前比较重要。”
白伶生点头,“说的有理。”
算了,死就死吧活就活吧,死去活来也是个不错的人生体验。不来也就不来吧,肯定是真的有什么事儿。
看完电影大家去聚餐,原本大家还以为会去路边摊什么的,结果却去了影视基地里一家有名的酒店。白清水花着大金主的钱,完全摈弃了之前的节约传统,非常土豪的说道:“大家随便吃,剧组买单。”
白伶生已经从刚才的状态中慢慢走了出来,心里的寂寞转移到了嘴巴上,像只啃坚果的松鼠似的就没停过。
吃了一会儿,上厕所归来的魏麟走到他身边,“隔壁剧组也在,请我们过去赏个脸。”
白伶生挑眉,“你怎么去上个厕所还拉上皮条了?”
“厕所才是友谊的真正发源地。”
“你是影帝啊,最大牌,你觉得他们请的动你吗?请的动就去,请不动就算了。”
魏麟但是无所谓,“毕竟是隔壁剧组,低头不见抬头见,喊上导演和秦恺一起吧。”
白伶生也没什么所谓,于是四人交际花组出发去隔壁包厢做外交。
隔壁人大约有十来个,包括导演、制片、主演都在,还有几个长相挺不错的配角,估计是要提拔起来的新人。剩下的看他们看人的眼神就知道是生意人,传说中的大财主。
“来来来,快来这边坐。”导演欣喜的站起来招呼,“刚刚刘制片跟我说请了魏影帝你们过来做客,我还说他驴我呢哈哈。”
魏麟跟这位导演不是很熟,但也见过一两次,但娱乐圈里见过一两次可就算认识了,于是四人坐下来,一阵寒暄。
原本白伶生是想坐一会儿就走的,但奈何对方太热情,于是多留了一会儿。
只是一转眼的时间,秦恺这个初生牛犊已经被敬了好几杯酒。魏麟起身接电话,跟白伶生交换了个眼神——这边剧组不像是单纯来这边聚餐的,魏麟接完电话就可以借口有事,四人撤。
看到魏麟出去,包厢里的气氛显然更放松,劝酒的人劝得更起劲了。秦恺哪里抵挡得了他们的攻势,而且那边的几个跟他资历差不多的新人也在喝,他不喝好像在拿乔一样。秦恺又本来就是豪爽的性格,于是拿起酒杯又要喝。
忽然,一只戴着戒指的手伸过来,截走了他的酒杯。
“怎么只让秦恺一个人喝呢,这杯给我吧。”白伶生说着,半杯酒几口下肚,喝得不疾不徐,但是速度却很快,完了把杯口朝下,示意一滴都没有了。
“好酒量!”那个姓刘的制片人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白伶生也很赏脸的又喝了下去,不过第三杯,那个制片人身边的大财主敬酒的时候,白伶生却面露无奈的摆摆手,银色的戒指在屋内的灯光下反射着银亮的光。
“我可不能再喝了,我家那位不大喜欢我喝酒。”
那位大财主忽然蹙了蹙眉,刘制片就赶紧出来打圆场,“诶,他现在不是不在么,大家图个开心,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谁说出去就罚酒啊!”
几个新人哄笑道:“对,罚他酒喝!白哥你尽管放心喝吧。”
白伶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这种饭局他早八百年前就摸清了套路,自认不会在这里栽跟头。
这时,房门忽然又打开了,白伶生以为是魏麟回来,正准备起身走人,却没想到进来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人。白伶生一看对方的穿着就知道这人来头不小,再看刘制片他们一个个都讨好似的站起来打招呼,他不由的眯起眼。
那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大咧咧的走进来,目光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人,最终落在白伶生身上。冷酷的脸终于泛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你是白伶生?”
“这位先生是?”白伶生还坐在椅子上,根本没站起来。
“我叫程承。”那人的话里隐隐带着一丝倨傲,“我听李健提起过你。”
“哦?”白伶生终于笑了起来,“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听说他在中东挖矿,程先生在那儿看见他了吗?”
魏麟出去接了个电话,因为太吵,所以走得远了一点。他不太放心让三个新人留在包厢里,于是赶着回去,却没想到半路上被一个醉鬼给缠住了。醉鬼动静太大,把酒店的其他人也给招了来,魏麟一时半会儿更脱不了身。
程承没有生气,走到白伶生身边,原本坐在那里的人立刻给他让位,于是他就大喇喇的坐下了,说:“那倒不是,他跟我提起你的时候他还是你未婚夫。”
“我想李先生大概长期都患有妄想症,我从小就跟我家那位有婚约,他大概想差了。”白伶生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无一不让人嘴巴抽抽,且非常流畅毫无停顿。
程承却是越看他越感兴趣,带刺的野花总是那么的让人心动。他不禁想起前几天看到的白伶生的那张定妆照,画眉的时候只穿着一件单衣,让人忍不住想把那身衣服撕了,看看下面是怎样曼妙的一具*。至于李健?呵,这人可不算他的朋友,再怎么骂也只是增添一抹乐趣而已。
“看来你跟你家那位感情很好?能告诉我他是谁吗?”程承又往白伶生那边凑近了些,右手抬起搭在白伶生的椅背上,看上去像是搂着他一样。
秦恺喝得有些晕,看到这个哪能不明白他的意图,就想伸手去护白伶生。白清水及时拉住了他,白伶生可没醉,看他的神态,不像是要吃亏的样子。
白伶生拿起了桌上的酒杯,笑问:“你真的想知道?”
说出来吓死你哦。
看李健现在的处境,对方肯定也有点来头,程承想着。但他对自己的家世很有信心,李健那样的,也就是游离在他们的圈子外围而已,随手就可以把他碾死。
周围人当然急着拍程承的马屁,一口一个程少,还起哄让白伶生说出来。
“你说吧,我听着呢。”程承笑着,搭在椅背上的手慢慢的往白伶生的肩膀上挪。
白伶生看到刘制片暗自兴奋加得意的眼神,再想想迟迟不回来的魏麟,顿时心里了然。然后,在程承的手即将碰到他肩的时候,像信手破茶一般,拿手里的酒泼了他一脸。
刹那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先前那些起哄的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野鸡,都没了声儿,表情个顶个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