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这么说,没准人家是不小心掉下河的。”一位守在病床边的青年女子反驳道。
“她怀着孩子,跑河边干吗?”中年大妈理直气壮,“到现在也没看到她男人,她家里人也没来。这个女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其他守在儿童病床边的大人们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赞同中年大妈的观点,有的赞同青年女子的观点,一屋子大人当着小孩子们的面兴致勃勃地聊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落水孕妇的八卦。
陈逸帆回忆前世,记起当年没能救活孕妇,如今得知此人与腹中胎儿都还活着,心里倍感安慰。
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征兆,预示着他能挽回父亲的生命。
至于此人的腹中胎儿究竟从何而来,他并不关注,也不会自以为是地站在道德高度进行评判。
即便这是个单亲妈妈,他也不会心生鄙夷。
说不定,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跟前世的他一样。
想到前世经历的屈辱生活,他眼眶一热,忙闭上眼睛,暗暗平复情绪。
这一生,他绝不会重蹈覆辙,他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做自己人生的主宰!
第二天早上,秋阳如织,陈逸帆沐浴着阳光坐在病床床头喝着母亲方玉兰亲手熬制的小米粥,抬头望见一位身着病号服的年轻女子径直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虽然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与周身的优雅。
陈逸帆知道,这样一个人,肯定不会投河自尽。
果然,女子停在床前鞠躬致意,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道:“逸帆小朋友,我叫杨希华,谢谢你救了我和小宝宝。我在河边打水时,被人抢了包,还被推进了河里。我本来会游泳,没想到腿忽然抽筋,溺水了。多亏你救了我!”
方玉兰连忙起身,操着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客气地说道:“应该的,你别跟小孩子客气。赶紧坐下休息,别累着了。”
杨希华似乎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坐下的动作很轻、很慢。
一向嘈杂的病房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大人、孩子们都像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盯着杨希华,毫不掩饰八卦嘴脸。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陈逸帆瞧着厌烦,指了一下床头柜上的保温桶,问道:“要喝点小米粥吗?我妈熬的,可香了。”
杨希华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肚子里的小宝宝太调皮,总让我吃不下饭。我怕喝了粥又吐出来,浪费了你和妈妈的一番心意。”
“刚开始怀孕都这样,越是吐,越要多吃,瞧你瘦的。吃点凉拌黄瓜吧,爽口。”方玉兰热情地招呼起来。
杨希华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黄瓜、喝了一小碗小米粥,见自己没有不良反应,秀丽的脸上浮现欢喜的笑容。
“看来,我家宝宝很喜欢逸帆小哥哥,今天这么给面子。”
“喜欢就多吃点,还有呢。”方玉兰端起保温桶。
“不了,吃多了不舒服。”杨希华礼貌地说道,“谢谢。”
“大妹子,你怀孕了还一个人出门啊?你男人不担心啊?”
隔壁的中年大妈不怀好意地盯着杨希华,刻薄的脸上掩藏不住鄙夷之色。
“你在这儿住院,怎么没见你男人过来?”
杨希华早就听过别人对自己的议论,对这些明目张胆侵犯个人*的八婆非常厌恶。
她冷淡地扫了一眼中年大妈,漠然道:“他去美国留学访问,暂时回不来。”
中年大妈不懂什么叫留学访问,不过,一听到“美国”这两个字,就觉得那是遍地黄金的梦幻国度,顿时收起了先前的鄙视心态。
“哎哟,你男人真有本事!你怎么没跟他一起过去?美国那么好,你就不怕他不肯回来,丢下你们孤儿寡母?”
杨希华将剑一样锐利的目光投向中年大妈,警告道:“操太多心,容易衰老!”
中年大妈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意识到这个女人不一般,心生怯意,强笑道:“我这是关心你嘛!”
“多谢!”
杨希华不冷不热地丢下这句话,招手示意方玉兰跟随自己出去。
她走到外面的竹林旁,扫了一眼僻静的四周,侧头在方玉兰耳边低语。
“大姐,我的包被人抢了,手边没钱。我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在一个地方偷偷藏了4000块钱。我现在走不开,又不放心别人,你能教育出逸帆这样的好孩子,人品必定是信得过的。麻烦你帮个忙,替我去那儿把钱取来。”
时值1995年,4000元在陈逸帆的老家清河市这种县级市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陈奎生是清河市盐化厂的技术骨干,端着人人艳羡的铁饭碗,每个月的工资也不过500元钱。
方玉兰借着丈夫的关系,在盐化厂谋了一个临时工职位,月薪才200元钱。
见杨希华请自己帮忙取钱,方玉兰生怕路上把钱给弄丢了,赶忙说道:“这么多钱,我不敢拿。我让逸帆他爸去取,行吗?”
“那就麻烦你们了。”
杨希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画有地图和藏钱位置的纸,交给方玉兰。
“我住202病房。你们拿到钱后,过来找我。”
方玉兰点点头,以双手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放进裤腰边的隐形口袋里。
杨希华瞧着有趣,问道:“这口袋,是你自己缝的?”
“嗯。”方玉兰回答,“家里人穿的衣服、鞋子,都是我做的。”
杨希华打量着方玉兰身上的花衬衫、蓝裤子、黑布鞋,觉得做工不错,就是面料较次、式样土气。
“大姐,我要是画出衣服、鞋子的图样,你能照着做出来么?”
“不知道,没试过。”
方玉兰想到杨希华被抢了个精光,现在连身出院穿的衣服都没有,心生怜悯的同时又觉得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