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知道这姑娘伶牙俐齿,但是还真没料到她会如此地直切主题,林白氏满意地笑了起来。真是个好孩子,也许她对沫儿,比他们这些养育了十几年的家人,更要真心一些?
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啊。
“送客。”
林沫回了府上才知道那两个人又来过,笑了笑:“吓到姑娘了么?”
“这倒没有,姑娘还替大爷说话呢,把那个和尚还有道士噎住了。”聆歌说起来笑吟吟的,“奴婢瞧着,如今姑娘越发地大气了。”想想又恭维了一句,“都是大爷和太太教的好。”
“这话雪雁王嬷嬷她们这些陪着妹妹长大的人说说来哄我高兴也就罢了,你说出来,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林沫满不在乎地回房里换好衣裳,“我往常听得别人家的夸奖还算多,不缺这两句好话。”
“是。”聆歌低下头去。
水溶这几日倒是过得不错,他娶了一个岁数有些大但难得的十分看得开的女子做正妻,周荟不愧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安安分分地守在北静王府,陪着太妃一起打理家事,难得的出去应酬,也是口风很紧,一时间,不少人都羡慕北静王伉俪和谐。
连水浮几次瞧见他都带着挪揄:“、小皇叔最近过得不错,”
“我的运气向来如此。”水溶笑了笑。命运对他不算太公平,但是在夺走他最渴望的东西后,总会给他一些弥补,丧父后的王位、失去挚爱后的贤妻——总而言之,不算太差。
水浮笑道:“我原先还真以为小皇叔同靖远侯——可吓了我一大跳。”
这孩子是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水溶点了点头:“你可别吓我。靖远侯那是什么人?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我怕他还来不及呢。若不是因为你……诶,算了,总之,以后有你谢我的时候。”
“若真有那一日……”水浮眼神也迷茫起来,“算了,太远了。”
“光业四年到六年,这两年里的银票是大通和户部联手印制的,是我朝为数不多的大面额的银票。几个钱庄都能兑换。因为总共就那么些个,所以拿到手的话,估计会心里比较忐忑,毕竟存着用不大好,我想,会有人分批赶紧兑成现银的。”林沫噼里啪啦地翻着账本,“可是,五万两面额的银票,兑成现银——哪怕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来兑,我想,对于一些钱庄来说总会有人记得的。”
水浮赞同:“可是你知道,总会有合理的借口的。”
“这是刑部该想的事情了。”林沫揉了揉眼睛,“殿下,我快要成亲了。”
水浮能感觉到林沫这些日子的心不在焉,他当然不会单纯到以为靖远侯只是为婚事烦心——有孔家的嫡女做妻子,还有什么好烦心的?不过是老狐狸的计谋得逞,他如今对他们正在干的事情多了几分恐惧罢了。
但值得讶异的是,即使心怀恐惧,林沫依旧十分尽心地在找寻真相。
也许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为了执着这两个字而生的。
“我若是不能和殿下一起攀爬到九重天上去,也许就要独自先一步入黄泉了。”他这么跟自己说,又想起不少人说过他八字太重命格过硬,鬼神不侵却容易克着别人,忍不住想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克一克天子之子?
痴心妄想罢了。
他的婚事准备得紧锣密鼓,宫里的赏赐也源源不断地下来,也不知道是对他这个帝王新宠的关爱还是对和惠大长公主的尊敬。事到如今,林沫也冷静了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师娘说的没差,这毕竟是自己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年的选择。
第52章
找曹尚书告假是件极其容易的事,即使他来户部没多久已经告了两次假。不过没人会为难皇帝和三殿下眼里的红人。何况他和景宁郡君的婚事也因为和惠大长公主的高调而人尽皆知。
也有人疑心孔家如此急迫莫不是想逼婚,但是谁也没这个胆子去质疑。
请帖送到荣宁二府的时候,贾母也弄不清黛玉如今的想法了。甄家来的信挺明确,林沫并不曾因为她的关系放过甄应嘉,尤其是如今户部刑部联手,靖远侯一句这事原先就是林海负责他要顾及亡父的名义穷追不舍,撂下不少狠话。贾母心里也存了心思,不管如何,自己是林家的外祖母,他成婚是不能不请自己家人去的,到时候当着众宾客的面略略提一提贾林两家如今的关系,看他要脸不要。
黛玉如今是与她越来越离心了,倒是当初与贾敏那几分往来的信件,说要将黛玉许给宝玉的事情,如今因为敏儿不在了,倒也不大好直接拿出来。林沫这人她如今也是看出来了,不合了他的心意,才不管什么脸面交情,定是一通乱炸的。他们林家如今又请了长辈过来操持,竟是完全不用外祖母操心帮忙的模样了。
贾母心里也苦,但凡儿孙争气,她何苦如此舍下老脸,同一个小辈置气。
南安王妃原先倒是起过把探春许给水溶做侧妃的心思,郡王的侧妃也是有品级的,北静王爷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探春又聪颖漂亮,比起周荟来,自然更容易笼络水溶。谁知道只略略提了一提,周荟就变了脸色,这倒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哪个为王为相的没有三妻四妾?郡王先纳侧妃再迎正妃的事儿也是祖例,虽说北静王不是个按规矩办事的人,但是周荟可是周家出来的,该规劝丈夫才是。
“老姐姐,你是瞧不起我们王爷不成?侧妃是什么品级?她爹爹是五品罢?还是姨娘养的,你让我以后怎么带出去,告诉别人这是我们家王爷的侧妃,是我的妹妹?”周荟一瞪眼,“老姐姐,你刚刚那话,是怀疑周家的家教,还是王爷家的?你给南安王爷纳个侍妾都是柳家的姑娘,我们就那么不如人?”
南安王妃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周荟未嫁人前,谁都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如今水溶倒是给了她足够的资本抬起头来说话,而作为回报,她也表现出了北静王府女主人该有的骄傲和气度,让不少人大开眼界。
“怪道景宁总说周家几个姑娘,荟丫头最投她的缘,我原先还想着,到底年纪大了点,会不会委屈了北静王,如今看着,倒真是个好的。”皇后笑道。
和惠大长公主道:“景宁就是个小丫头,懂什么!不过北静王妃确实是个好的,年纪大些也好,看着沉稳,听说已经帮着太妃操持家事了?”
北静太妃忙行礼道:“是呢,这不,特地来宫里谢谢皇后娘娘做得大媒。”
“我哪里当得起,这事儿,还是皇上千叮万嘱的,要给溶儿挑个好的,太后娘娘挑花了眼,好容易才相中这个姑娘。”皇后笑道,“可惜太后昨晚上多吃了半个桃子,如今有些闹肚子,不然太妃可还得再去谢谢太后。”
“可不是,等太后娘娘身体大安了,奴婢还是得过来请个安,好好谢谢太后娘娘呢。”北静太妃以会说话闻名贵妇圈子。别人家孩子许的都是豆蔻少女,他们家水溶却指了个过了双十的,若要说她真的没有一点怨气,那还真是说胡话,但她就是有本事面上一点儿不显,哄得皇后太后都高兴。
又把话题扯到孔静娴的身上:“景宁郡君的婚事也近了吧?我们家溶儿同靖远侯处得挺好,这几天经常说,靖远侯大概是紧张,竟是睡不太好了。”
皇后问道:“如今精神头怎么样?”又看了眼大长公主,“耽搁了婚事可是不好。”
“倒也不用担心,若是有什么溶儿回来一定不是那个样子,靖远侯先前不是济南林家的么,现如今的林御医听说还是他的子侄,最会调养身子的,溶儿说也就是紧张了些,精神其实还不算差,前几天还来我们家里喝茶呢,真是个又俊俏又有礼的孩子。”北静太妃笑微微地恭维和惠大长公主,“景宁郡君有福,那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
和惠公主笑道:“承太妃的吉言。我们家景宁是个不懂事的,也亏得是靖远侯这样沉稳的才架得住她。之前倒也听说过北静王同靖远侯关系好,想不到竟然好到这样子。靖远侯原先在山东时在孔家的家学念书,我是见过他的,朋友也多,不过会处得这么亲密的还真是没几个。”
“大约是溶儿瞧着他投缘,自己黏上去的罢!”北静太妃道,惹得皇后等都笑起来。
“前朝的事情,我们妇道人家是插话不得的,不过皇上也提过,如今朝里头的青年才俊,北静同靖远两个办事最得力。”皇后的话点到即止,叫和惠大长公主与北静太妃相视一笑,心里皆是熨帖。
帝后和谐不是没有原因的,比起如今年轻美艳的妃嫔来,皇后更得宗室喜爱和尊重,难得的是施恩施惠的不过一句话的事,也不刻意。
和惠公主回公主府后,对待嫁的孔静娴道:“且把你的傲气收一收,靖远侯不是一般人家,如今林夫人又在,若是你被人拿捏着重新学三从四德,我这张老脸挂不住。”又对来请安的孔静瑢道:“我知道你心疼你妹妹,不过靖远侯你也认识,以后若是小夫妻两个有了什么不高兴的,你别脑子发热,且两边都听一听。”
孔静瑢道:“林兄弟同我同窗了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我最清楚不过的了,如何会同妹妹有争端?公主多虑了。”
她这个当朝公主且是一口一个“靖远侯”,这些孙子孙女且没有对人家的爵位有什么表示啊,和惠公主叹了口气:“你也别想妹妹的事,你自己的婚事,如何想的?”
孔静瑢低头不语。
“想想靖远侯五六岁的时候就跑来我们家提亲的样子,你看看你自己。”公主到底没法子说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只得道,“原先皇后说要赐婚的,我看你像是不大乐意的样子,帮你给推辞了。”
孔静瑢忙行礼告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