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利器在血肉里翻搅的滋味,贾蔷微微眯起了眼睛。
当年他年幼不解世事,以为贾瑞等人只是想了个新法子来欺负他,除了受到惊吓之外,倒没有吃什么苦头,便也不以为意,甚至还怀了几分庆幸。等衣裳不整发鬓凌乱地回了东府,对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也是懵懵懂懂。直到年纪渐长,才明白那日受了何等屈辱!
——“没爹娘管教的种果然下作,才多大点就开荤了。”
——“没见识了吧,外头戏堂子和南风倌里专有一种小男娃,岁数都和他差不多,”
——“你别说,若是外头有他这般模样的,我还真想试试旱路。”
——“那你何必舍近求远?那位不就是——嘿嘿。”
——“再怎么说也是位爷,我可不敢近身。再者我又不是他相好的,过了火被捅到老爷面前,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
事隔多年,他早已记不清那些下人的面孔,却依然记得那些饱含恶意的议论。可等他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他为此纵马发疯,酗酒痛歌,最愤怒的时候甚至恨不得将东府的下人统统杀掉。可同时他也明白,无论怎么做,那被人肆意狎玩的一幕也永远无法从生命里抹杀!他会背负这段不堪的回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整整一生!
可是——他眼瞳微转,眼角因这动作稍稍挑起,带出几分若有似无的妖煞之感:可是老天开眼,让他有了最最离奇的经历,得以重新来过。他会改写所有的不堪,所有的痛苦,从此生命里只留下无悔无憾!
一念及此,贾蔷畅快地微笑起来:“你既自承不要脸,我就帮你坐实了。”
反手抽出铜簪丢掷于地,抹了一把飞溅到手背的鲜血,见贾瑞想要负伤反扑,贾蔷用昔年一位老江湖教的绝招拂过他的麻穴。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脚下惨叫连连的烂货,他正寻思该如何炮制这厮,消尽心头恶气时,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金器般冰冷的声音:“系统警示,系统警示,如果宿主继续恶意攻击贾府中人,系统将提前击倒宿主。”
☆、第4章 四漏洞
贾蔷先是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听对方自称是系统,顿时想起零所说的话,便不再那么惊讶。
他早把零当成了神仙一流的人物,知道自己理解不了“仙界”的事物,便索性不去细究,只管坦然接受。但当下系统提的第一个要求,却又恰恰是他无法接受的。
“为什么?”他用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问道。
对方答道:“这是创造者的要求,优先于一切,任何人不得违反,包括宿主。”
贾蔷幼年失怙,贾府又是个上上下下惯于顶红踩白,两只富贵眼一颗体面心的人。世情如刀,他那表面圆滑的性子便是被这些人生生磨出来的,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机巧善变。
当下他略略一想,继续试探道:“如果是别人伤害了他们呢?”
“宿主有责任保护贾府中人。”
“包括所有人?”贾蔷眸中厉色微现。再世为人,他似乎少了前生那份小心翼翼,与人为善的周全,某些地方变得尖锐许多。他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想改。
“不,创造者已将所有人分出等级,分别用颜色代替。红色最高,其次橙色,再次蓝色,最次白色。红色代表宿主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救助;橙色一般情况下全力救助,若偏离主线、或严重威胁到宿主安全时,可以放弃;蓝色与橙色类似,只是威胁程度调低为可能威胁;白色由宿主自行决定是否救助。”
——原来不止贾府自个儿,连外人都帮他们打上了三六九等的标签。
贾蔷挑了挑眉,还要再问,只听系统又说道:“视被帮助者的等级,系统会评估相应的功德值,按功德值的数量多少,宿主可以在系统中兑换东西。”
又听到一堆一知半解的话语,贾蔷待要细问,转念一想,还是先打发了贾瑞等人再问不迟。免得被人发现端倪,却是不妥。于是,便确认道:“贾瑞属于什么颜色?”
“系统刚刚为宿主开通了玉瞳,宿主可以自行查看,只需一个念头便可以。”
贾蔷依言而行,只微一闪念,果然眼前便出现了异状:贾瑞忽然像被渡了一层光泽似的,整个人都包裹在橙色的光芒里,闪闪发亮。
见状,贾蔷微感错愕:“贾瑞只是个排不上号的旁支子弟,也未在两府内担什么差使。我记得他因调戏了王熙凤,被她设计重病而死。这样一个人,居然能算是次等重要的橙色?”
系统飞快答道:“创造者说他只是犯了是个男人就避免不了的错误,况且最终也没得手。若因此送命,未免太过残忍,所以特地将他标注为橙色,需要宿主在贾瑞生病前化解危局。”
“……”
这论调无端让贾蔷想起了贾珍与贾琏。这俩都是男女皆可的主儿,在外同一帮狐朋狗友喝起花酒,也是如此这般类似的调调:贪花好色是男人的天性,且越是风流越证明有本事——瞅瞅那些挑泔水做苦力的,能娶到老婆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贾蔷对这种说法很是反感,否则前世也不会只对龄官一个人好。虽然碍于情面,他从未当面驳斥过珍、琏两人,但心中难免不以为然。
乍知创造所谓系统的“神”竟也有这种想法,贾蔷心中原本的敬畏不知不觉消退了四五成,心道竟然会同情贾瑞这等下作人,看来对方纵然能造出厉害的所谓智子系统,也是个糊涂人。
不过,到底是系统的要求,若是有所违反……
“如果我不愿照做呢?”贾蔷问道。
系统声音冰冷,不带分毫感情:“视当事人的颜色分级不同,会给予宿主不同的痛感惩罚。白色无刑罚,蓝色是鞭笞,橙色是服毒,红色是剐刑。施刑时宿主意识全程清醒,且身体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只会感应到痛楚而已。”
系统每报出一种刑罚,贾蔷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造这系统的家伙到底是贾家的几世玄孙?用得着这么护着老祖宗么!护就护吧,还不分好赖,如果自己不放过贾瑞这个贪色猥琐的家伙,居然要体验服毒之痛?!
看来,自己得想个法子,像接受交换条件时一般,绕过系统的要求。
贾蔷系来记性过人,当下将系统所说的每一句话细细回想一遍,很快,他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
他沉思之际,贾瑞等人一直小心翼翼地自下而上窥看他的脸色。见他先是面含薄怒,忽又微微一笑,一颗心不禁狠狠打了个哆嗦。虽然那笑容极清极美,他们心里却再也不敢有亵渎的念头,只哭丧着脸想,这位小爷又想出什么手段了?
结果,想像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到来,贾蔷竟然只是正了正微见零乱的衣襟,就这么抽身便走。
贾瑞等先还以为她在玩什么花样,心胆俱颤地等了许久,见贾蔷并未回来,身体麻意渐消,这才放心地哎哟叫唤起来。
抹了把脸上已经干硬的鼻涕眼泪,贾瑞捂住流血不止的脸恼怒道:“这无父无母的小杂种竟敢伤了咱们,我马上告诉祖父去,请他出面,到二老爷面前说道说道,再把东府的珍大爷也请来!听说珍大爷对他最是严苛,动辄呵斥打骂,我瞧这回他定要被揍个半死!”
众人刚要附合,却有一行人匆匆走来。为首那人看到这群人果然衣裳不整,横七竖八地躺倒一地,顿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子弟不肖!子弟不肖!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行那苟且之事!贾瑞!这些人里你年纪最大,况且前儿你还偷了家里的钱去花街,这事必是你牵的头!我先勒死你!”
贾代儒身后还跟着几名家丁,看见这般光景先是唬了一跳,随即挤眉弄眼,怪腔怪调地说道:“虽说家学的院子是单辟出来的,这边寻常无人过来,但几位哥儿也不该如此心急,毕竟可是读圣贤书的地方。”
“难怪都想来附学呢,原来竟是……”
贾代儒听罢这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越发气了个倒仰,一迭声地要掐死贾瑞。
少年们被他与家丁的话唬了一大跳,赶紧纷纷忍痛爬起来辩白,说并非如此。不想甫一起身,一个个裤子都滑到了膝下,让家丁们越发坐实,嘻笑道:“哥儿们也不消说了,这般模样往二老爷面前一站,他老人家保准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