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孟庭颓然地放下手:“小念不信我?”
陈念喘着气往前走,半晌涩声道:“我不知道。”
薛孟庭心中冰凉一片,只觉天地无色。却听陈念又接了两个字。
“师叔。”
☆、第八章 换地图前
薛孟庭心头一松,半是欣慰半是心疼,先前被避开的一点心塞也淡了下去。他到底舍不得这个孩子,只背着一只手默默跟在了陈念身后。
迈出几步后,薛孟庭觉得周围的动静有点不对劲。他耳朵动了动,忽而面色一变,迅速地闪身挡到了陈念身前。
便听得一声“桀桀”怪笑后,一个长眉雪白的阴沉老怪飘然落下。他一手捻着垂下的长眉,一手持着一柄银色弯钩,用一种极为火热的目光肆意地打量薛孟庭身后的陈念。
“看看老夫都发现了什么?”此人怪笑道,“正道修士杀人夺宝,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结拜义妹,耸人听闻,耸人听闻!啧啧,小子,你真要放你的仇人走?”
薛孟庭一愣,回头看时果然发现,薛通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人的造型,心中一定。这时候出场的不是白眉老魔还能是谁?
白眉老魔也是金丹,实力却远不如薛家老祖,为了一个纯阳之体,他现在出场也算是胆大包天。
白眉老魔等了一时半刻,却不见有人搭理自己,只好自己接道:“姓陈的小子,你且听着。老夫乃是白眉老祖,结成金丹二十一年有余,叱咤仙魔两道,无人不惧。若是你因薛家老祖在此,不敢报仇,老夫倒可以替你去追那薛通,杀了给你娘偿命。老夫只有一个条件,便是你与老夫回去,作老夫的关门弟子,如何?”
“你就是白眉老魔?”陈念一说话,便把薛孟庭意欲脱口的冷喝噎了回去。他心中惴惴,暗自思量若是陈念真要跟白眉老魔走,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大不了,干掉白眉老魔,把陈念撸回凌空山去!
白眉老魔因他称呼不喜皱眉,强忍怒气道:“正是。”
陈念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笔挺脊背,问道:“你为何要收我为关门弟子?”
“自然是因为你资质出众。”白眉老魔口不对心,早因陈念的驳杂灵根皱了几次眉。
陈念虽然年少,但却知察言观色,当下冷笑道:“魔道修士扯起谎来竟是面不改色。”
白眉老魔魔性甚重,被陈念噎了两次后眼中凶光毕露,也不说话,错步歪斜,几个诡异身法飘到近前,竟是要用银钩钩去陈念肩上皮肉。
陈念不躲不闪,漠然看着白眉老魔:“老魔头,你只知道师叔是薛家老祖,可知他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能是什么?邬城薛家之名,他白眉老祖从未听说,哪里就会出什么厉害的人物了!
白眉老魔只当陈念危言耸听,手上动作半点不慢。
这是要给他表现的机会啊!薛孟庭心中一喜,不慌不忙地伸手屈指,在银钩上轻轻一弹,白眉老魔便觉银钩震荡,接着晃荡一声,银钩顶端的尖锐钩子自钩身断裂,掉落在地上。
白眉老魔骇然变色,慌忙回护胸前。只堪堪在胸前祭了一方宝镜,便感到当胸一剑,当下气血翻涌,连退数丈。
薛孟庭执剑在手,飞景嗡嗡作响,睨道:“白眉,你现在退去,我饶你一命。”
白眉老魔抹了一把血,犹自不甘,却不敢再多言语,只问道:“不知阁下是哪里的人物?”
“凌空门。”薛孟庭也不遮掩,径直道。白眉老魔瞳孔一缩,薛孟庭慢慢接道:“执法长老。”
白眉老魔面色大变,不禁脱口而出:“飞景剑薛孟庭!”
薛孟庭颔首:“正是在下,阁下好记性。”
“原来是飞景剑在此。”白眉老魔勉强一笑,“如此老夫便不叨扰了,后会有期。”
白眉老魔不敢再留。飞景剑在此也就罢了,若是他师弟承影剑也到了该如何是好?承影剑绝不会给他走的机会。
薛孟庭远远地看着白眉老魔狂奔而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在下放你一马是让你去找洗灵根的法子,你可万万不要让在下失望啊。
陈念却已不再看他们,只埋着头艰难地拖着陈如前进。薛孟庭转过身来,叹道:“你不愿我碰你娘亲,可也要为你娘亲遗体着想。”
陈念动作一顿,薛孟庭指着陈如双脚道:“你娘亲的鞋子已经快被磨损了。等你把陈师姐下葬时,岂不是要将她的双脚尽数磨破了?”
陈念面色微变,急忙将陈如放下。薛孟庭顺势接住,试探地摆正陈如遗体,见陈念神情不变,便双手一用力,将陈如遗体抱起来。陈念抬起头看了看陈如脚上的鞋子,也没吭声,一声不响地任由薛孟庭将陈如遗体抱走。
薛孟庭忽有所悟,回头看了一眼,见陈立呆呆地站在远处,震惊莫名。
薛孟庭为陈如挑了一块正对沉湖派的地方,仔细给她建了一座坟墓,如此也算正丘首,了却陈如一桩遗愿罢。
果然如同原著所述,建好墓之后,陈念便在陈如坟前长跪不起。他并不痛哭,只安静地跪在陈如坟前,对着墓碑上四个苍劲大字“先妣陈氏”静默不语。
薛孟庭想在墓碑上再刻些字,被陈念拒绝了。
若按原著所述,陈念会在墓前长跪一月,每日只稍饮水,偶尔进食,一月之后,形销骨立,却如脱胎换骨。也就是说,成魔了。
陈念刚刚的反应明显是瞧不上白眉老魔,这和原著已有了出入,所以薛孟庭不太担心陈念入魔之事,只是忧心陈念身体不支。
他想了想,决定回去偷偷在水里加点灵丹妙药。
“师叔。”陈念察觉到他要离去,叫住了他。薛孟庭无有不应,立刻转回身来。
陈念低声道:“刚刚,我不是不想让师叔碰娘亲,只是想自己安葬好娘。”他声音一顿,愈发低下去了,“这是我能为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薛孟庭虽然没把那个动作放在心上,但心里总有些别扭。如今听见陈念专门解释,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翻涌上来,似喜似哀,似悦似叹。他将手背到身后,狠狠地握了一下拳:“无妨,师叔只希望你能节哀。”
薛孟庭以为陈念一定不会搭理自己这句话,却不曾想陈念缓缓点了一下头。他心里一震,忽然觉得先前的努力赢回了十二分的回报。走回去的脚步不由轻松了许多。
薛孟庭离去“做水”,陈念独自跪在墓前。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立慢慢走来,在陈念旁边一道跪下了。
陈念纹丝不动,陈立跪得笔直,道:“你的娘亲,自然也是我的娘亲。”
薛孟庭忘了陈立是同陈念一起跪出来的交情,回来乍一见到却也不以为怪,只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了两份。陈立除了饮水,吃得仅是素食,量也极少,叫阿婆心疼了好几日。直到薛孟庭悄悄告诉她其中奥秘,阿婆方才放心了。
陈立的爹娘不能理解陈立的“陪跪”,阿婆却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