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岑修儒情况稍稍稳定,才是从宫中送回到王府,那日淮阳王妃候在王府门外,见一顶密不透风的奢华马车朝王府而来,早已是以泪洗面。严知问将他交还王府后便是离去,并非不担心他,而是如今形势,方方面面,太多太杂。
皇上虽匆匆交代,又立下传位诏书,但即便如此,一国无君,恰如群龙无首,恐怕朝中会有一番大动荡。思来想去终于明白,在这种时期,他最需要的,是军队。是的。当人人自危,人心叵测之际,只有军队的支持,方能威慑群臣,稳定朝纲。
如此想着,严知问与左丞相商量过后,又是一连三道军令催促率众军手握兵符的刘将军回朝中,却不料七日后,得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回复。
严知问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个铁骨铮铮,曾为国浴血奋战的将军,在这危难之际,竟不肯调兵回京,稳住朝纲。
朝中各路人马已是蠢蠢欲动,到时第一个遭殃的,不止是左丞相与严知问,刘将军如此固执己见的行为,或许第一个害死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方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岑修儒。
得这一回复不久,又过三日,更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听闻刘将军率领大军一路南下,竟未在长江以南驻扎,反而买船征兵,擅自兴兵攻打瑜国。
这举动实在贸然又反常,简直是失去理智,随兴而为,谁也想不明白这刘将军到底在做什么。
传报之人望着眼前这平步青云,年纪轻轻被委以重任的刑部尚书大人,却见他长久的怔住之后,竟不怒反笑,发狠道:“这疯子!”
翌日,宫中传出皇上驾崩的消息,离皇上遇刺当日,已有小半月。
京城飘雪,举国大丧。
左大人立刻连夜邀朝中老臣丞相府密议往后之事,只是一连几日,也没有讨论出个对策。想那太后心痛成疾已无心干预政事,储君岑修儒又仍昏迷不醒,正愁没有能稳住朝中百官的存在。忽然听得下人急报,修儒王爷醒过来了。
在旁一直沉默蹙眉的严知问身周一怔,啪一下将杯子扣在茶几上便站起身来,一面披上外套一面急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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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到王府,下人们已对这严大人熟悉不过,径直便引路向岑修儒的房外,房间里安静的很,严知问却见到王妃在房外悄悄抹眼泪。
严知问这些时日虽内忧外患,却也没少来王府,王妃待他也是信任,抬头见他来了,点了点头,便擦去眼泪,转身看向别处,没说什么。也不知是满腹怨怼,还是喜极而泣。
严知问不便上前询问,只能在侍女的引领下迈入房中,厚重的幔布已系在沉木床头,厚重缎被下的身体微微起伏。
两颊凹陷,面色苍白,这些日在王府中受无微不至的照料,仍没能让他回复一些血色。
严知问放缓脚步,悄声过去坐下,垂头唤:“王爷?”
听见唤声,岑修儒眉头一簇,缓缓打开了眼来,混沌的眼像一池湖水渐渐清明,可不知为何,严知问见当他的眼中倒映上自己的脸,竟是泛起了失望,不甘,委屈,绝望,这许多情绪汇集而成的水雾。
“……皇上呢。”岑修儒暗沉沉的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点,母妃的反应早在他心中留下了答案,却是不甘心,饶是要问个明白。
“……”严知问掖了掖他的被子,垂眼思忖许久,没有说话。
得不到回答的岑修儒渐渐移开了视线,他固执着盯着床的里侧,瞪着两只眼,忍耐了许久,仍是哭了出来。泪水侧流很快湿了枕巾,床上的人越哭越伤心,无法忍受的抽噎起来,撕扯到伤口的痛楚,又怎能于心中这千百种难以言明的痛相提并论。
“皇上立下遗诏,由王爷继承皇位。……如今朝中动荡不已,请王爷养好身体,及早继位。”
严知问手握成拳,说完这句,见岑修儒仍是止不住流泪,甚至哭到打嗝,忽而俯身压上他的肩,迫他回过头来。
“或者。王爷……”
严知问俯身直视岑修儒,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