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海映说:“那个《白蛇传》你就别再惦记了,你已经被一脚蹬了出来,发现没?”
书正愣了一下。
瞿海映擦掉他嘴角的馒头屑,叹口气道:“你和陈煜究竟是什么事儿,他在你面前耍这么多手腕,他不累我都替他累。”
书正摇摇头,他和陈煜之间,要让他说什么具体的事儿,他还真说不上来。夏云弟那天的事儿算一个,如果陈煜真因为夏云弟生了气,那就是个误会,书正从来不知道夏云弟会这样讲,陈煜生这个气是不应该的。
瞿海映看书正的样子,略有些火气,但不是生书正的气,总要找个对象的话,就是陈煜了。先是莫名其妙的示好,书正呆,没有表示,接下来就动手脚把人踢了出来……
当然了,书正不用白天晚上跟他们在排练室里耗,瞿海映是很高兴的,但是不是我们主动退出的啊?硬生生耍手段把人踢出来,而且还知道这人是瞿海映的,这个大前提必须得有吧?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点。
怎么着,以为书正呆看不出来就随便欺负人了?
“书正老师,你是想做哪个事儿?”瞿海映给书正盛了一碗稀饭,送到手边上。
书正还在消化他刚才的问话,又听到这个问题,书正看着馒头说:“两边都要做。”书正是想,有没有人通知他许仙这边就不用排练了,那就是两边事情都要做吧,那么接下来自己会很忙的。
“你喜欢做哪个事儿?”瞿海映一看书正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没有发现自己被踢出局的问题,天真以为两个事情都要做。因为这个,瞿海映也懒得解释,怎么方便怎么问了。
书正想了想这个问,说:“能演戏就好。”
瞿海映心里头为他燃起来的天高的不平,倏地就熄灭了一半,内心相当的恨其不争,手捏上了书正的脸,见他皱眉头的样子,又放开了。手虽然放开,但是心中却是各种不爽。早饭没吃完,瞿海映就决定了,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一定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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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提起兴顺茶园,听戏的向往,演戏的敬畏,在这里起来的角儿有多少,马失前蹄的就有这个多少的两倍多。可这些年不一样了,听戏的人只是减少,演戏的人也只是变老,两边都见不着年轻的,说穿了就是难以为继,听戏、演戏都是难以为继。
兴顺茶园改成兴顺剧场是八十年代的事情,木楼、戏台、四合的院子统统推平,改成了混泥土的剧院,放上了泡沫的垫子。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陈旧。
书正站在兴顺剧场门口,心理落差很大。
往后退十步,是城中心有名的商业步行街,时髦的女郎、小伙们拎着大包小包川流不息。从越发狭小的大门口进来,就是破旧的剧场建筑。右后方还有当初没有拆,留作其他用的民国木楼,一切看起来都破旧地令人心酸。
书正再往里走几步,不动了,看着剧场入口处老式的垃圾桶,上面是个小狮子,大张的嘴巴是垃圾投入口。
书正一下子就想起头一回到这儿演戏的情景来。
张老杵着拐棍在前,念叨着这里原来是茶园的入口,青石条子砌起来的阶梯,走出头就是戏台前的坝子,回头一看,嗬呀,描金画彩的戏台散发着光彩,戏台四角朝天,风吹铜铃叮当,那台子四边用的都是上好的巨木,整根巨木中间掏挖出小小又精美的雕像,表述的是杨家将的故事,既做了装饰又撑起了舞台。锣鼓点子响起,出将的帘子一挑起来,这坝子里的老百姓就醉了,两边楼上堂厢里的小姐夫人也痴了,舞台上王侯将相佳人才子的故事就纷至沓来啦……哎呀,都没啦,你们再也见不到当年的阵仗了……
每回响起张老这话,书正都很是向往。抽空往省博物馆看了已成馆藏的三根巨木,中空雕像比张老说的精美十倍……
博物馆的介绍说这三根巨木上的杨家将雕了整八年,书正就想是多么痴迷的人们愿意为一个戏台花费这样多的功夫与钱财,有时候不禁想能为这样的人们演上一场此生再无他求。
推开大门,嘎吱作响,舞台上,叠罗汉一般,大桌子上放着A字梯,梯子上站着花了头发的人,梯子下围着好几个也是这样的人做了安全保障。舞台专用照明的灯泡,一个个接手递上去……
那些人书正都认识,是团里的老前辈,基本上都是离退休不到五年的人了。
站梯子上的叶老师最年轻,五十四岁,围着一圈的从左往右,分别是袁老师、赖老师、吴阿姨和郑阿姨……
总的来说,书正来到这边是非常不合时宜的。这边有的是夕阳红的人员,干得也是夕阳红的事业,书正一个三十冒出头的人来,太唐突。
脚上几步小跑,跳上舞台上,书正接过郑阿姨递过来的新灯泡不再往上传,等到上面的叶老师手上捞了好几下没能拿到灯泡,大家才看见这个来砸场子的人是谁。
“哎呦,书正来啦!”郑阿姨一高兴就拍了拍书正的肩膀,“你快换老叶下来,我看他再待下去,血压要上去了。”
书正点点头,望着叶老师笑。
叶老师乐得轻松,慢慢爬下梯子来,“这才是真正的小伙子,我这个小伙子太资深了哈哈哈……”
书正捏着灯泡,三两下上去,依次换灯泡。半个钟头以后,舞台上终于有了一排像样的照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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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艾文接到瞿海映的电话,说是今儿有空,上回不是说宏达照明的吕姐想找机会聚一聚么?不知道今天吕总有没有时间赏脸。
瞿海映比王颖轩难请,朱艾文听了这话哪儿有不答应的,笑说吕总今儿就是要见王母娘娘也叫她推了来见你瞿大帅哥。
瞿海映电话那头客气笑着说这话说得可要不得,万一吕总是和男朋友相约呢?
朱艾文道:“那有什么难的,两个一块儿来就是了。”
瞿海映等得就是这句话,不失时机道:“一定要请陈煜老师,上回跟他弹得挺投机,再见一回听他说说戏,真有意思。”
约莫吕少梅是给朱艾文许诺了什么的,朱艾文的热情程度远超瞿海映的预料。所以,瞿海映在心中想:朱艾文的令人厌恶之处在于,他借用王颖轩的职务之便捞走了利益就算了,还要利用他和王颖轩关系的影响力做文章捞钱……真正的贪得无厌无非就是这样。
果不其然,没有十分钟,朱艾文就打电话来,说人家吕总两个都有空,晚上请瞿大帅哥聚聚,又说了地方等等。
瞿海映听了想时间地点都不错,合适的话把书正接过来吃吃饭也是可以的。打电话过去给他打个预防针,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瞿海映耐着性子又打了三五个,还是一样没人接听。瞿海映就死心了,恐怕书正又把手机丢到了哪个深藏功与名的角落,再继续也是白费电。带着书正蹭饭的计划就告破了。
最终瞿海映单人赴约,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吕少梅、陈煜还有朱艾文都到了。瞿海映和吕少梅寒暄之后,陈煜笑着上来问好。瞿海映意味深长的看了人家一眼,话没说一句,手也没伸出来,不着痕迹的就错了开。瞟见陈煜面上有不小的错愕之色,瞿海映心中顺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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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少梅想一家独大拿下环城高速的灯柱供应,瞿海映虽然预料到了,但是吕少梅说出来之后,瞿海映还是有点小惊讶。
心太大不是什么好事情,瞿海映历来信奉这一条,模棱两可的回答把这件事情拖起来,瞿海映话风一转,对着陈煜笑道:“听说剧团在排一出大戏,陈煜老师清楚么?”
陈煜回话说是在排《白蛇传》,瞿海映便笑着说:“我朋友书正演许仙呢,陈老师演什么角色?有没有对手戏?”
陈煜干笑着说我们这回是AB角的制度,许仙白娘子都是两个人,还说自己和书正一样都演许仙,对手戏恐怕是没了,要让瞿助理失望了。
瞿海映摇摇头,“他不演戏也没什么,结果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天天去排练,认真的很。最近都累得没什么胃口了……”
陈煜陪着说:“书正师兄就是挺认真的。”
“不知道你们这出重排戏什么时候上演,到时候一定来捧场。”瞿海映说着看着陈煜道:“早知道陈煜老师你从排练室过来的,就应该给你打个电话把书正带过来……”
“书正师兄没在排练场……”陈煜吃着东西说话有些少过脑子。
“哦?!”瞿海映演技逼真,好像真不知道似的,“他没来排练?”
一句一句逼上去,陈煜最后说剧团里又教待了别的事情给书正,瞿海映还要明知故意问。陈煜到后来也是囫囵,几次努力想把话给拽回正轨上,瞿海映都不愿意。谈天说地,就是不说生意,到最后还笑着拱手跟陈煜讲,书正呆,在剧团里还请陈煜多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