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切切看到心里不停念着的人后,陆歇只觉得很不真实。他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激动,只是全身僵硬,胸口像被空气灌满,饱胀的疼痛的。
那个人过的很不好。
他看过去非常虚弱,像是生病了。
陆歇发现他也瘦了很多,脸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锁骨突起,有着深深的沟痕。下巴削尖,睫毛低垂着挡住了那双总是过分明亮的眸子。
背影更是单薄的吓人。
陆歇想喊他名字,他又想要追上去,动了动脚步,却想起这一切也是自己的错。
为什么当时会让周阳大晚上的在酒吧门口一直等下去?他无法说清当时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自认没那么幼稚,但人往往很奇怪,当你和一个人在一起后,就忍不住想要对方全部的目光,希望融入对方的生活。
或许是手段太粗暴了。
如果当初让周阳不要继续等,告诉那人,自己在美国。那么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无可挽回。
入夜后又过了很久,直到再没有了行人和晚归的醉汉,店铺都关了门,真正的万籁俱寂。
陆歇从车上下来,他决定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从他白天见到周阳后,就下了决心。
在这里的几天,不说其他地方,酒吧附近的路他已经全部摸清了。
此刻,后门边,他站了一会儿,又抽了根烟,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后,他开始……翻起了墙。
抽了抽唇角,他觉得现在这个行为简直……只有还是屁大点儿的时候他跟着沈慕沉做过这种事,都多少年了……
到了酒吧里面后,他就更熟悉了。
循着记忆,他找到了二楼的房间,曾经周阳带他来过。
试探着推了推门,并没有从里面反锁。陆歇推开了一条缝,却又突然觉得紧张,在门口迟疑了约莫十来分钟,才重新将手扶在门把上,然后推开。
房间里很黑,好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要找人并不太难。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的躺着,似乎没有因为不速之客的闯入而清醒。
陆歇动作尽可能的放轻,但他又想到,周阳已经听不到了。
坐在床边,他看着那个阖着眸子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用手碰了碰他的脸。然而只是这一下,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周阳发烧了!
他摸着对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直接触到了掌心。
也不怕把人吵醒了,陆歇将他抱起来就要送去医院。
周阳蹙眉,他闭着眼睛,只是本能的觉得难受,推拒拉持自己的那股力量。
陆歇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让周阳尽量能舒服点,看着那人略略放松的眉头,他叹道,“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很抱歉……”明明清楚怀里的人听不见,他仍旧固执的说道,“对不起。”
“他也不能把你照顾好……”
“如果一直这样……”
“周阳,我会把你接回北京去的。”
周阳晕乎乎的,脑袋重的很,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抱着自己,非常舒服的体温。他根本不知道是谁,高烧让意识都变得模糊。
唯一只觉得,那人近在咫尺的颈侧皮肤有着很熟悉的味道,像烟草,却又更柔和。
他在这天晚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从出生到死亡,都有了完整的连接。
小时候跟在自己妈妈的身后,长大了,就为生活东奔西走。辍学、打工、离乡背井,希望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希望能活得精彩,过的更好。
两辈子的记忆,无数的时间碎片,像一面面镜子,照出了很多个他。
每一个都是鲜活的,有哭、有笑,有成功的快乐,也有生命戛然而止的绝望。
他最亲的家人,他最好的朋友,他最感激的恩人,他最喜欢的……爱人。
他曾经拥有过很多东西,却也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死亡前,他想到的只有“让我活下去”。
重生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并非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无憾的,有遗憾的人那么多,偏偏自己就这样偷来了一辈子。
怎么会问出“重生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的问题呢?
毕竟,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清晨,阳光照在他脸上,将他从温暖中叫醒。
周阳睁开眼睛,看到了明晃晃的灿烂骄阳,看到了旺盛的绿,看到了碧蓝的天,看到了八月的盎然生机。
他也看到了小小玻璃窗外的大千世界。
王嘉木走到他身边,伸手试了试体温。
周阳转眸,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又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摇摇头,王嘉木没告诉周阳,到底是谁将他送到医院来的,他觉得周阳也不会想知道。
片刻,他听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说,“我想尽快的,接受治疗。”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两天去外地开会,晚上赶火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