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晚上就不一样了。
街巷亮起了灯,小摊小铺摆起了货架,乘凉散步的人像约好了似的,大有集体出行的架势。
这就是青山镇最热闹的时候,几十年都不怎么变的老样子。
王嘉木今天来的比较晚,酒吧已经开始营业了。通常他在酒吧,也不会待在人多的一楼,说来奇怪,其实他比较喜欢安静,但是当初怎么会想到开一家这样的店?
时间越久,也就越想不清楚了。
照旧从酒吧后门绕进去,这是他的习惯。只是今天,他发现了一点不同的地方。
窄小铁门边的一个角落,有个人蜷在那儿,几乎将身体抱成一个团,脑袋也埋在膝盖里,旁边放着大大的行李箱。
王嘉木看了那人一会儿,想要从他身边经过,但是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片刻,蹲□子,揉揉那人的头发说道,“怎么回事?你突然就回来了?”
当对方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前额上的纱布。
两天,从王嘉木知道周阳耳朵失聪、浑身是伤后,带他在医院待了整整两天。
在这段时间里,不管他怎么问、怎么写,周阳都不回答他任何问题,当然也拒绝说出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整个人都变得很沉默,甚至可以不说一句话。从医院出来,他就窝在酒吧的楼上,不见人,也不怎么吃东西。
王嘉木打电话给诗晚,想问问情况,没想到那边诗晚在听到周阳名字后停顿了很久,然后说道,“我和他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他们从小玩到大,又一起去了北京,但周阳出事,诗晚却不知道。另外那个人更是直接跑了回来,一点儿都不和诗晚提。
他不明白这两人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王嘉木也就没再说下去了。最后他没办法,只能在本子上写道:我让小乐来看看你。
周阳才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声音低哑的都不像个活人,“不要告诉他……现在不能见他……”看向王嘉木,他说道,“我只是想自己待一段时间,我想休息一下。”
王嘉木对他和诗晚就像弟弟一般,看着他们长大然后走上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
而周阳现在这副样子让他着急也担心,他还想过是不是要把人活拉硬拽的带到医院去继续治疗,但这想法终究只是他生气时候的念头而已,不作数。
站在酒吧门口,王嘉木难得的想抽根烟,他曾经有过烟瘾,只是戒了好多年。
虽是这么想,却也没有付诸行动。
夜已经深了,街上也空荡起来。
王嘉木漫无目的地从这一头走到十字路口,复又折回:这样下去不行……绑也得把那个臭小子绑去医院。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远远地有一个人迎面走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目光在对方身上都有短暂的停留。
……这个人……王嘉木蹙眉:怎么这么面熟……
他顿住脚步,犹豫了几秒后,转身看去,恰好那人也回身看了过来。
这下,王嘉木记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不久前和周阳一起离开青山镇的男人。
当时他就对那两人之间的亲密感到奇怪,所以印象深刻了点。现在,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王嘉木没有弄错,的确,他面前站的人就是陆歇。
陆歇来青山镇,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周阳。他也认出了王嘉木:周阳以前驻唱酒吧的老板。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直到酒吧里出来了一群吵闹的青年,这样的诡异气氛才被打破。
陆歇开口道,“你好。”
王嘉木只是点点头。
“或许你见过我?”对方堪称淡定的态度让陆歇心里有了点底,他说道,“那你可能知道我为什么来。”
“抱歉,我不知道。”
“他应该已经回来找过你了。”陆歇直接了当,“他身上有伤,不能在这里耗下去。”
“我不清楚你指的‘他’是在说谁,但这几天,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找过我。”
陆歇现在根本没心情和别人兜圈子,“周阳,他的耳朵要尽早治疗,这种小地方能治好他么?”
王嘉木当然知道周阳的情况,陆歇也知道眼前这人明显是知情的,只是对方不愿说。
“那你怎么不让他留在北京。”
陆歇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觉得他既然会离开,就表示不想你去找他。”王嘉木不太确定周阳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和陆歇有关,但他却十分清楚周阳谁都不想见,“除了北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治好他,陪着他的人也不一定非你不可。”
陆歇不喜欢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特别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他一向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渴望某样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但现在,他很挣扎。他知道周阳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可是对方的伤必须要治疗。还有周阳的那个老板,那种笃定维护的态度让他更加烦躁,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的语气……每句话都在表示着那人和周阳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若是以前,自己怎么会这样摇摆不定?但是现在……他开始有了顾虑。
对方不愿意,他就会犹豫。
陆歇敢肯定,周阳一定是回来了,而且就在那家酒吧。
他想见周阳,却又莫名止步。大概……是怕那个人看见自己后又失控的情绪。
所以,他只是坐在车里远远望着两层高的小建筑,或是当夜幕完全来临,在附近走走。
如此两三天,机缘巧合,陆歇居然真的再次看到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