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颜吃惊站起,“怎会这样?”
“萧先生说,从神智上来讲他们已是‘死’人。因为中药毒太深太久,如要清醒过来,必须下猛药,但药性过猛过烈,又会对脑部有损伤——未料竟是伤到记忆……此前听萧先生说后虽有准备,但事到临头,仍是不禁黯然。”名可秀眸心泛起戚色。
“这种结局已是最好。”卫希颜安慰她道,“比起无知无觉的药人来讲,总算活着是个人。”顿了顿又道,“至于恢复记忆方面,也不是无法可想。多带他们去去以前熟悉的地方,见见熟悉的人,听听熟悉的往事,反复刺激,或许某天会想起来也未可知。”
“你说得对!”名可秀明眸波动,眼中戚色一扫而逝,“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
“你是一时情急,关心则乱。”
名可秀笑笑:“说得也是。对了,刚才进来时见你皱着眉,有事?”
“我刚见到杨戬了!”
“甚么?”名可秀怔了下,不由失声色变。
“差点和他动手!”
名可秀抿抿唇,瞪她一眼,“一句话说完,存心让我着急不是?”
卫希颜哈哈一笑,道:“你猜我还见到谁了?”
名可秀白她一眼,“有话快说!”
卫希颜遂将适才在萧有涯竹楼内发生的事向她述说一遍。名可秀听毕黛眉轻蹙,又细细问了竹楼上那傲慢锦衣男子的长相,心中已了然,道:“希颜,你可知那锦衣男子是谁?”
“谁?”卫希颜不在意,她对那傲慢无礼的男子半分好感也欠奉。
“同知枢密院事,蔡攸。”
“同知枢密院事?”
名可秀解释道:“枢密院职掌军机,大宋以文官掌军,这同知枢密院事是枢密院的贰职,仅在枢密使童贯之下。”
卫希颜心想这枢密院大概是类于国防部,如此说来那个蔡攸就是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的角色?高级军务大臣!
“绣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她轻嗤一声,“大宋有这样的军务大臣,不怪乎兵弱被欺。”
“希颜说得不错。”名可秀一叹,又道,“你可知他是甚么人?”
“甚么人?赵佶的宠臣?”她在名可秀面前无甚顾忌,直呼当今皇帝之名。
名可秀一笑,道:“蔡攸是蔡京长子。”
“啊?”
卫希颜惊愕当地,片刻,不由笑道:“果然是甚么人养甚么人!”难怪看那厮不顺眼,原来是蔡大奸的儿子,老鼠一窝出来的!
名可秀却摇了摇头,“蔡攸和蔡京的矛盾极深。”
“咦,这父子没有狼狈为奸?”
“为奸是为奸,不过是各自一笼。蔡京独宠二郎蔡绦,蔡攸嫉恨,所以和王黼走得很近,几前年蔡京罢相,就是他和王黼联手所为。此人眉目生得潇洒,对上又擅逢迎,所以极得赵佶的宠信。希颜,这人自视甚高,又心胸狭窄爱记仇,你今日对他言辞不恭,他定会记私于你。你入京师后,如和他照面须多提小心。”
卫希颜胸口一暖,笑道:“可秀怎知我要去东京?”
名可秀明眸碧波流转,嫣然一笑:“佳人有约,焉得不往!”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1、主管:即管家。也有叫“干办”的;大主管,即总管家。在宋代,“总管”这个词多用于军事方面的统帅,如某某州兵马总管。
2、内廷班直:即负责皇宫内廷护卫的禁军,因为以“班”和“直”为单位,所以统称班直,如:金枪班,弓哚直……
☆、初涉京师
大宋京城为东京,因汴河东西穿城,又称汴京,号称富丽天下无。
宋真宗时,驸马柴宗庆感叹京城盛况赋诗道:“曾观大海难为水,除去梁园总是村。”梁园即东京,诗以大海喻京城,意思是和东京城的繁华相比,其他城市便如村庄。大宋京师之繁盛,由此可见一斑。
这日,天方晴好,京师外城的南熏门车马人流出入不绝。蹄声“哒哒”中,夹着一辆灰朴朴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驰进宏伟的城门,慢悠悠晃入这座繁荣昌盛的东京城。
从南熏门到内城的朱雀门,再到皇城的宣德门,是一条笔直的御街,宽约二百步,是东京最繁华的大街。马车此刻就行在这条御街上。
御街两旁楼宇林立,店铺作坊和客栈民舍错杂毗邻,人烟稠密。道上车水马龙,骑马的、坐轿的、拉车的、挑担的纷至沓来,人流涌涌,带着吟唱的贩卖声此起彼伏,又有管调乐声从挑着幡子的茶坊酒肆传出,和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马吆喝,喧闹繁盛双目难尽。
马车内,一位蓝衣长衫秀美清逸的青年伸手轻挑帘子,游目打量这座繁盛京城。
卫希颜处身在这座千年前的东京城内,油然想起后世那个与它同名的国际都市。
摩天大楼换成了青楼顶瓦,密集的车流变成了车马轿络绎并行,同样的人流涌动,不同的是这里的天更蓝,这里的叫卖更有一种古香古色的韵味,空气里泛动着古雅的文化情俗,冲淡了钢筋水泥凝成的坚硬冷漠,似乎更多了几分人味。
她唇角渐渐绽出笑容,吩咐车夫几句,也不着急赶入内城,由着马儿“啼哒啼哒”跟着人流徐缓前行。
马车进入朱雀门后,行了约摸半时辰,折东进入南门大街,穿过小甜水巷,再向前直入高头街。这条街已临近皇城,街东有数家大药铺,如孙殿丞药铺、宋家生药铺……离开青谷时卫希颜曾得名可秀指点,这条街上的药铺是宫里指定的御药铺,她行囊中的珍稀药材可在这卖个好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