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吓傻了,雨水打在茂密的树木枝叶上,再汇聚成涓涓细流倾泻而下,打在脸上的力道重的他睁不开眼睛。用手挡在眉骨上方,肖晓看见火红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那红鸟身上,分明没有沾上一点雨水,周身带着火焰,烈烈燃烧,雾气弥漫,在这暴雨的山野里无非是一道奇观。
肖晓靠近树边站着,旁边一只被雨水打的毛发尽湿的小松鼠快速蹿过,蓬松的大尾巴此刻也尽湿透了,可怜巴巴的甩在身后,和肖晓一样狼狈不堪。那红鸟没有飞远,在肖晓目之所及处停了下来。只是那火焰依旧,甚至烧的更为炙烈。鸟儿伸长了优美的颈项,张开嘴极尽全力的嘶鸣着,凄厉非常,与山野之声混成一片。
为什么不灭呢?肖晓不明白,明明下着雨不是吗?那鸟儿定是非常疼的吧?肖晓想着,脚步挪了过去。
地面的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身子一晃,肖晓站定,见又没了动静,这才朝红鸟的方向继续走去。
树木的摆动幅度越发的大了起来,风拍击树木枝叶的声音哗啦声和雨水坠落之后的啪嗒声响成一片。
肖晓浑身湿透了,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难受极了,但是他顾不得这些,只想着怎么才能灭了那只鸟身上的火。红鸟又发出了一阵凄厉的鸣叫,那叫声让肖晓心惊,也迫使他加快了步伐。
好在肖晓前进,那鸟儿并未移动,肖晓眼见就能够到跟前了,禁不住朝前快跑了两步。浸了雨水的积叶黏腻非常,只顾着跑的肖晓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状况,落脚之后便顺着山的坡度猛地一滑,骤然而至的重心不稳迫使肖晓发出惊吓过度的惨叫,脚随着湿滑的落叶向前滑动,身子被迫后仰,接着便倒了下去,只看见那只他一直追逐的包裹着火焰的赤色鸟儿,朝着自己俯冲下来,火红的翎羽极尽张扬,在烈焰中忽明忽暗,带着腾腾雾气没入胸腔,肖晓感觉到左胸口一阵烧灼的疼痛,之后便天旋地转的滚落下去。
肖晓回忆着,眼前的景象也与他的回忆同时出现,他还在焦躁的骂着镜头中妄想拯救他物的小屁孩儿,但是依旧是无用功罢了,最终的结局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情景再现。梦境还是什么他已经分不清了,胸口炙热的温度带来火辣辣的痛感,把肖晓揪回了现实。肖晓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猛然睁开眼睛,绷直了脊背,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儿,慌乱的拉开自己的衣服,只来得及看见胸口一抹迅速消退的红影儿,转眼就不见了。
爬山都未出汗的肖晓这会儿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水珠,甚至胸口到现在依然有些麻痒的感觉,脑海中哗哗哗闪过去的全是刚才的影像,硬生生的把他拖回了遥远的十几年前。
肖晓抹了一把汗,深吸口气儿平复呼吸的节奏,捶捶坐太久酸麻了的腿,心中十分不解。这梦……怎么会突然梦到那天的事呢?这么多年了,肖晓对那天所有的事都记的异常清楚,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梦见那天的事,而且梦境如此真实。
算了,他想不通的事儿也不止这个了,也许就是因为在山里睡着了的缘故吧,所以才会梦见。摇摇头甩掉过多繁杂的思绪,肖晓拍干净裤子上沾上的尘土,然后想起了正事。
他给刘婶子准备的药还没给人送去呢。
“得了,回去了,您二老别担心我,一切都好着呢!”对着墓碑跟父母告了别,趁着夕阳还在,肖晓顺着溪流边上的小路下了山。
☆、第2章 奉旨休假
走进院子的时候,家里和他出去的时候一样,堂屋前的竹藤椅旁还放着他看了一半的书,纸张被微风吹着一页一页的翻动着。肖晓拿了书回到屋里,然后闪身进了空间。
肖晓第一次见到这个空间是在十岁,可是他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得到这个空间,绝对是在五岁的时候。因为他曾经在自己胸口--那只火凤凰没入的地方,见过一个凤凰涅盘的图腾,虽然只有片刻的显现,但是那鲜活而富有生气的形象早已深深的植入了他的脑海,不可遗忘。
又摸了摸心脏跳动的胸口,肖晓想到刚才最后见到的那抹红影儿,是那图腾吧?又出现了一次?
……这奇怪的世界。
长大的他已经知道了那只火红的鸟儿叫什么,人人都道世间没有凤凰,但肖晓相信是有的,毕竟他亲眼见过。小时候的肖晓也曾经对别人说他见过那凤凰,但是谁会信呢?
空间范围不大,不到百亩的地方一眼便可望到尽头。目之所及皆是养分充足的黑土地,只在空间正中的地方有一潭清泉,此潭成规整的圆形,正中泉眼中水流正不断的涌出,但是源源不断的水流却没有在水面上留下一丝的波纹,就像是静默的融进了原本的潭水里。
肖晓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也许不是静默的,只是他听不见罢了。
是的,他听不见。伴随着空间一起降临在他身上的,还有失聪。
肖晓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醒来时他爸妈焦灼的面孔,和发现他听不见了之后顺着他妈脸颊掉在他身上的泪水浸出的水圈。
肖晓咬了根木棍,用力的拨动了一下,牙都震得有些发麻,可是还是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他是个中医,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为了这俩耳朵,什么骨传导听神经的他也都早就弄得明明白白了。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整个世界都安静极了,不分昼夜,没有季节,所有的东西都是静默的。
父亲就是医生,祖上传下来的医术也终究没能治得好他的耳朵,附近大小的医院早就跑遍了,最后甚至拿着借来的钱带着他去了耳科最好的B市人民医院,但是各种精密的仪器过了一遍,所有的检查结果都说他的耳朵没有任何问题,是完全健康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听不见,最终医生只说,也许是年幼时的惊吓导致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排拒了声音的存在。
肖晓想到医生的话,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谁自我保护会保护的把自己整残了呢?
但是他听不见,这也是事实。
那时候他都十岁了,父母的心焦他看在眼里,能做的唯有学会飞速的根据别人嘴唇形状的变化,来辨认别人在说什么。他不是天生的失聪,听不见之前就学会说话了,所以语言表达没有障碍。安慰父母也是安慰自己,肖晓说过无数遍,耳朵听不见也没关系,他可以看啊。时至今日,读唇语这项技能肖晓早就练到满点,只要对方在眼前,他能看见他唇形的变化,那他就能辨识出别人在说什么,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其实听不见。
一晃眼就是十几年过去,肖晓几乎已经忘记了他当初刚刚知道空间存在时的反应,无非就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处置,但起码他现在能运用里面提供的资源了。
肖晓伸出食指探了探土壤湿润的程度,表层甚至已经有了细碎的土粒,稍一用力,就在指尖碾成了粉末,果然土质又差了一些。
面积缩小,潭水功能减弱,土壤肥力下降……越想越糟糕。
兴许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叹息一声,肖晓拍拍手,进木屋去把打包好的药材拿出来,然后就出了空间。
用细绳把几包药捆在一起,打了个结拎着,就准备出门。
细绳是肖晓闲来无事时用干草拧的,所以有时候容易松脱,这可不是,一出屋就差点把药包都散了。肖晓连忙用手托住几包药草,把断开的绳子重新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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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大盛,屋内窗明几净,空调控制在最舒爽的温度,柔软的真皮桌椅,宽敞的红木桌案,上有新鲜的清香插花摆瓶,桌前坐着个认真工作着的青年才俊,指尖传递出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多正经的完美办公画卷!——如果,忽视会客沙发上不断传来的撕扯包装袋和滋溜溜吸食果冻的声音的话。
看完最后一页,确认无误之后封炀在文件底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内线通知秘书,顺手揉了揉酸痛的颈肩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颈肩痛是因为坐太久,头疼就是为了那个不断发出噪音的人了。
封老爷子看到他这个动作,立时就乐了,伸手捋一捋唇下的小胡子,然后收敛住笑容,咽下嘴里最后一块滑溜溜的果冻,把桌子上的垃圾往边上的纸篓里一扫,调整好表情,苦大仇深道:“封炀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懂得劳逸结合,虽然你现在还年轻,可是不注意休息的话,到老了,什么毛病就都找上你了,你就——”
“别装了,我看见你笑了。”封炀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直接被揭穿难免有些尴尬,封老爷子抹了一下鼻梁,收起眉目间的愁苦,“反正我把话放这了,你必须休假去,地方我都给你找好了,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离这还近,哎呀,人也好……”
最重要的就是人好啊!
封老爷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封炀走到他对面落座,好言相劝,“老爷子,你也在这坐了这么些天了,也看见了,我这儿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去休假啊!”
封老爷子瞅着自己孙子剑眉星目高鼻梁的俊模样,怎么瞅怎么满意,再跟记忆里那孩子往一块儿一放,哎呀!简直太配了!想到那孩子,封老爷子更乐了,不仅长得好,脾气也好……
眼看老爷子又要神游太虚去了,封炀赶紧出声招魂,“爷爷,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听见了,让你去你就去,我还就不相信了,公司离了你还能倒闭不成?再说了不是还有封航呢,你放心去,我让你爸来帮你,再不成也还有我呢!”封老爷子说完,伸手拿过沙发边的拐杖,按着龙头捣了两下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给自己壮壮声势,“你什么话也别多说了!玉泉村是个好地方,我给你找了个医生,中医,医术好着呢,刚好看看你那总也好不了的胃病,这次啊,治不好你就别回来!”
封炀无奈扶额,“我那是慢性胃炎,哪来的治好治不好的,多注意点就不会犯了。”
“那你倒是多注意啊!现在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以后有你好受的!”封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一张折了两折的纸放在桌上,然后一手背后,一手拄着拐杖往外走,到门口儿了还不忘回身叮(wei)嘱(xie)道:“你要是不去,我就天天上这来在你耳朵边上念叨,你自己掂量着吧!”说罢就关了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