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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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赛尔没有告诉格伦真相。

他的神赐有些是失效了,有些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极端。他解除了那些累赘的神赐,留下了尚且能用的一些。

蓝光过去他微松了一口气。

累赘和包袱没有了,他的剑可以肆无忌惮地挥出。

莉莉丝瞪着眼睛看着圣骑士嗑了鸡血似的乱挥剑,以为他是完蛋前的挣扎,急的要啃格伦环住她的手臂。

两只贴着脑袋、才长出半根手指那么长的龙角被抓住了。

纤细的指尖搓了搓光滑冰凉的角尖,按了按,又揉了揉。

莉莉丝仰头,眼里倒映出一个灰发银眸的“格伦”。

是那个在悲鸣女妖肚子里的人。

“又见面了,你好啊小黑龙。”

把莉莉丝面对面抱着举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

这不是格伦,是格伦的医美整形版。

眼睛更明亮细长,皮肤更白更光泽,鼻子更挺更直,要不是莉莉丝见过格伦,差点认不出来。

“你不要跑不要叫,乖乖看大哥哥打架,好不好?”

也不管莉莉丝听不听得懂,就原地坐下把莉莉丝按在膝盖上,不顾她的挣扎拉扯着她的翅膀展开又合拢,玩的不亦乐乎。

天上的月亮已经完全变成了血月。

圣骑士已经收拾了大部分魔狼与魔蛛,剩余的魔物在黑法师的引导下聚集在一起。

“可恶的家伙!竟然在魔月前就杀死了这么多!你别得意,你的太阳战甲一定是我的!”

黑法师念叨着咒语,不知为什么他完全没受魔月影响的样子胸有成竹地挥动着魔杖,两片神之鳞闪起了暗红的微茫,周围已经死去的魔兽残骸蠕动着和活着的魔兽融为一体,不断长大融合,有了巨型魔蛛和魔狼的雏形。

莉莉丝哆嗦两下,这体型快赶上她变成的巨龙了……

她奋力抖掉了“格伦”玩她翅膀的手,回身扯着他的袖子往圣骑士那边带。

他既然能起死回生,也一定能解决那些魔物,就看他是不是圣骑士的伙伴了。

“喂喂,那可不是我的战斗,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那可是穿了太阳神战甲的圣骑士,对他有些信心好么?”

圣骑士几步踩上魔蛛未成形的躯干,对着它仍在成长的脑部挥下一剑,同时被魔蛛高高刺下的足尖擦过了头盔,他立刻翻身而退,但头盔却飞了出去哐当掉出好远,被黑法师手舞足蹈地捡起来扣在了头上:“我不死啦!我不会受伤啦!”

“啊……丢了一只头盔而已,他没问题的。”

“格伦”漫不经心地揪下扯他袖子的小龙,把它按在手心里:“你倒是挺有意思的,知不知道他要找你父母还要杀了它们?咦?难道说你是要我帮忙杀了他?”手一点圣骑士,莉莉丝立刻静止不动。

“你听得懂啊……真神奇,这么小就能听懂人话,是混血?”

莉莉丝没心思让他研究,张口就喊:“爸爸”。还往圣骑士的方向跑了两步。

“……天啊,你这个笨蛋,那可不是你爸爸。”说完抓抓头发,好奇道:“不过我挺想知道你父亲是谁,是哪个人类勇士上了一条龙?”

莉莉丝算是弄明白了。这人除了吐槽以外根本就不会出手。

她还不如找个地方变龙。

但“格伦”偏不让她离开。

“你不要乱跑,离我太远结界就没用了,看这周围的魔蛛多多啊……”

他在她头上点了一下,莉莉丝立刻不能动了,只剩下一双眼睛焦躁地转着。

圣骑士以一击凌空降落干倒了魔狼,转眼就被魔蛛吐出的蛛网捕住了脚,他放弃了一只靴子,黑法师又得到了一件战甲。

那个丑陋的法师露出了藏在黑袍下的后半身——一条黑漆漆的蛇尾。他抓着靴子躺在地上,使劲把后半截尾巴往靴子里塞,但蛇尾很粗壮,鳞片都在塞挤与拉扯中掉了不少,鲜血不断从伤处流出,他还是没能如愿。

“该死!该死!这碍事的尾巴!”

他甚至不惜用尖锐的法杖尾端刺入尾巴和靴子之间,试图撑出更大的地方。黑法师显然没有思考就算他的尾巴塞了进去,他又该怎么行走,仿佛对他而言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就是穿上这只靴子。

圣骑士和被砍断了四条腿的魔蛛纠缠在一起,他明显失去了最初的灵活和精准度,几次都被魔蛛的网丝黏住那条没穿长靴的腿,及耳的短发也被锋利的足肢又削短了几分。

黑法师兴奋至极:“对对!攻击他的头和腿!他会死的,会死的!没有了神赐和战甲,他只是个普通人!”

手里的小龙浑身颤抖,“格伦”以为它被眼前碎□□天飞舞的激烈战况吓坏了,安抚地摸了摸它小小的龙角。

“看,他多聪明啊,故意丢了靴子让黑法师弄伤了尾巴,再丢了一只手套引诱法师去捡。那可是个危险的位置,法师弯腰的时候绝对看不到蛛腹上倒挂着的骑士。哦!就是这样,一剑切断他的尾巴,他还能跑去哪里呢?再击碎月光石和水晶球……法师还是太心急了,他如果再耐心点,等着魔蛛把圣骑士纠缠到筋疲力尽,也许……”

黑法师凄厉的尖叫响彻森林一隅,战局周围早就有等着捡漏的各种食尸魔兽,它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啃食着战场边缘的蛛腿狼头,一边掀起眼睛盯着战局中心的斗争,如果可以,它们想试试强者的味道。

圣骑士将巨剑直直插入魔蛛头胸和腹部的连接处,单手握着剑柄利用自身的重量从一侧坠了下来,巨剑在“嗤嗤”的剌肉声中分离着魔蛛的身躯,圣骑士双脚落地后,魔蛛摇晃着身子乱走了几圈,终于控制不住地翻倒在地,残缺的足肢像在滚动一个看不见的球般激烈活动了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其实小龙学的还是很像的。圣骑士边想边撩动被汗水濡湿的碎发,露出被划伤的侧脸。

“不!!不!!!我的法杖!我的水晶球!你这该死……咳咳!该死的圣骑士!”黑法师大口吐着鲜血,他戴着头盔,但头盔尺寸不适合他,弧形的开口出露出了他又大又肿、还在往外喷血的鼻子。虽然看不见,他还是满地摸着他的断尾,他运气很好一下就摸到了,连忙拔下断尾上的靴子,开始摸索着往残余的尾端套。

“你会死。”

圣骑士拿回了自己的装备,捡起了地上的两片神之鳞,被圣骑士踩在脚下的黑法师暴突着双眼不甘地嚎叫着。

莉莉丝这边终于被“格伦”解除了身体上的牵制,她扇着翅膀看了看四周,巨型魔蛛的死亡吓走了其他小体型魔蛛,周边除了体型很小的食腐魔物外并没有其他威胁。

圣骑士那边也不用她帮忙,那她岂不是可以趁机跑了?

“呃啊啊啊!不会的!把头盔还给我我就不会死了!戴上它就能不死!”

黑法师的嚎叫没有停,圣骑士似乎在问他什么事情。

“谁不想要你的战甲呢?只要穿上就能不死这是多大的诱惑啊!你看,你就赢在有这身盔甲上了,如果是我穿上的话,你早就没命了!战甲!我好想要!”

圣骑士将宽剑横捅入黑法师的心脏,结束了他最后的嘶叫。黑法师死在地上,圣骑士看了看,随后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塌着肩膀找了块石头坐下,背对着黑法师望望月亮,随后试图用清洁术清洗头盔。

灰发的“格伦”突然站了起来,一抹先前看乐子的表情。

莉莉丝已经飞到树梢上了,“格伦”起身那一下让她不由回了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对面。

本该死透了的黑法师身上冒出了一股黑色的烟雾,扭曲成一个形似黑法师的人形。

人形晃晃悠悠地伸出了手靠近了圣骑士。

圣骑士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尝试着不同的法术想把清洁术试出来。

他没发现?那东西离他那么近!

莉莉丝大叫一声“爸爸”,圣骑士才猛地抬头看向莉莉丝的方向。余光让他看到了后面黑色的人形雾。但太迟了,黑雾凝华成的双手在碰到圣骑士背后的一瞬四散开来,压低躲过了那柄斜砍过来的太阳剑,钻进了圣骑士露在外面的小腿伤口里,瞬间将鲜红的伤口染黑。

手里亮起的纯净太阳之力还没触及伤口就蓦地熄灭,哪怕倚在深插入地的太阳剑上也控制不住倾倒的身体。

莉莉丝飞过去时圣骑士已经倒地不起,碎发间露出的蓝眸开始出现间歇性的失神。

“爸爸!”莉莉丝飞到圣骑士脚边。他右小腿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血肉翻滚,黑气浓郁。莉莉丝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凑近了看,还被突然冒出来的黑气糊了眼睛,双眼便立刻火辣辣的疼起来。

“格伦”后来一步站在圣骑士身边。

他用了点法术,两片神之鳞从圣骑士的铠甲缝隙里飘了出来落在他手心。

“是你干的……”圣骑士勉强开口。

“我只是个过路人,我连这黑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格伦呢……”

“谁?格伦?我怎么会知道。你要不要穿上全套的太阳战甲,也许太阳神能保佑你不死呢。”

莉莉丝眼睛已经不痛了,就是看东西有点模糊。她连忙把圣骑士掉在不远处的头盔、靴子和手套抱过来放在圣骑士手边。

“格伦”笑了几声,觉得很好玩似的:“它可真聪明,真是你的种?”

圣骑士冷冷地看着对方。

“别这样,你早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从你宣誓成为神裁者,决定为所谓的神明找到神器开始……”

“格伦”语气不屑,边说边动用魔法解开了圣骑士的储物项链,在里面翻翻找找,没能找到更多的神之鳞。

他随手从里面扔出了几瓶解毒和治疗类的魔法药剂在脚边,莉莉丝认得瓶子上的标志,立刻抱到圣骑士嘴边。

圣骑士咬住瓶塞,莉莉丝往后坐,两股力量合力打开了瓶子,里面的液体洒了一点,不过更多的都被圣骑士咬着瓶口吞进了嘴里。

“这会减缓你的死亡,不过你还是得死。我听说你和神之鳞之间有很强的吸引力,大概是神裁者里面最强的……其余的神之鳞,在哪里?”

圣骑士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格伦”有些不耐烦,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没收了其他的药水。

“不说就算了,早点解脱挺好的。”

“同为神裁者,你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吗?”圣骑士缓慢开口。

没人能轻易解开他的储物项链,除了受到月神眷顾的魔导士们。他们天生拥有强大的魔力,并且不受魔月的影响。

“我有什么羞愧的?该羞愧的是他们!三个神明为了一个女人弄丢了神器,还要人类帮忙寻找,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格伦”并不在意圣骑士看穿他的身份,他见确实找不到更多有用的东西了,把储物项链扔了,伸手去抓小龙。

“你可值十二片神之鳞呢,过来小家伙,跟爸爸说再见。”

莉莉丝龇牙咧嘴躲开了他的手,往圣骑士怀里钻。

就在“格伦”的指尖要碰到莉莉丝时,在圣骑士伤口上盘绕着的黑雾眨眼间就缠在了“格伦”的手腕上,顺着他的指甲盖钻了进去。

连连后退几步,“格伦”骂了句“该死”,立刻发动了净化魔法。

白光笼罩全身,黑色的雾气依然在他的皮肤下游走扩散。

“什么鬼东西!?”

“格伦”的身形在骂骂咧咧中化为虚晃的影子,迅速在眼前消失了。

莉莉丝跳到地上。

圣骑士还躺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也许她该变成巨龙把他送到最近的城市。

莉莉丝躲到不远处一块岩石后想变形,但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变形。

魔月。

她从未在魔月期间变形,自然不知道自己变形也是有限制的。

小型食腐魔兽伸着长鼻子在圣骑士周围嗅探,莉莉丝捡起一条魔蛛的断腿挥舞着飞了过去,顺利让它们负伤逃亡。

可远处不止这些食腐魔兽,有些胆大的魔兽也开始加入这场尸体盛宴。

莉莉丝不知道自己在绿意之森的具体位置,但她认得不远处的那块巨大岩石。

在最初来到绿意之森时她详细考察了整片森林的地理位置,并且在特别的地点埋藏了药品与衣服以防不时之需,如果她能带着圣骑士到最近的那个藏身点,他也许还能撑一段时间……

莉莉丝用头怼着圣骑士的脸,爸爸爸爸叫个不听,终于把圣骑士叫醒了。

“爸爸!”莉莉丝往前进的方向走了一段,回头看圣骑士,见他没反应又回来重复刚才的举动。

圣骑士喘着气,艰难地拄着剑爬了起来。

但是他已经拎不动那把剑了。

莉莉丝费力地拖来一节魔蛛的残肢,圣骑士就用它支撑着行走。

莉莉丝一边挥舞着爪子里魔蛛的断腿赶走路上的食腐兽,一边给圣骑士引路。

圣骑士微睁的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煽动的小翅膀,他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机械地跟随而已。

林中的树木很快浓密起来,莉莉丝带着圣骑士穿行密林。这片林子长有许多味道古怪的苔藓,黑暗生物极为厌恶,所以只有个别小型食草类魔兽生活在这里

当初选择这里作为据点之一也有这方面原因。

圣骑士虽然走的慢,但他仍然跟着莉莉丝来到了一方岩壁前。

这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爬满了郁郁葱葱的藤蔓,在距离地面不高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洞口,早被曾经到此的莉莉丝拿枯树枝遮住了,两年来有更多的藤蔓攀爬生长在枯枝上,完全看不出里面还有洞穴。

莉莉丝凭借记忆找到了位置,扯开了藤蔓与枯枝,圣骑士攀着藤蔓爬进了洞口,但他在完全进去前昏了过去,莉莉丝拼劲全力抓起他落在外面的一条腿给送进了洞口。

整理了洞口的藤蔓,将它们重新放下,莉莉丝没注意到,在密林深处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见了全部。

在一座遥远的神殿中,一个少女在梦中看到了这一切,她捂着自己的心脏痛苦地喘息,口中呓语着:阿赛尔……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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