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男子首先看向松永管事，这个老男人应该是第三武境的武者，但是刚才的一手武技明显有古怪，这威力绝非斗气大成之人可以使出的招式。
人类发明的武技当真是有些门道，与龙族传承的上古魔法各有千秋。
这个男人如果使出全力怕是可以与那些大宗师中的垫底货较一较劲。
而另外一个女人嘛……
红发男子看向霏泷，带有霸者王威的视线居然没有让这个女人屈服。
一刹那，他仿佛就像是见到了神策王身边的那个随身智囊。
第一王妃，那是曾经负责统帅全王国军事行动并让自己数度吃亏的女人！
“小女子德河霏泷，不知阁下今夜造访鄙社所为何事，又欲何为？”
霏泷表现得从容不迫、淡定非常，周围一片狼藉的环境并不能影响到她的心境。
就好像这里并不是黑百合商会的总部，而是一个与己无关的场所。
这样冷静沉着的态度实在是非常人所能为，至少在王都就连大多数政客也做不到这一点。
由此可见德河霏泷这个女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红发男子看着她，抬起在半空的手臂忽然就这么慢慢放了下来。
“不坏，不坏，诚然可嘉也！”
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女子竟然敢站在自己面前恺恺而谈，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觉得有趣的事情吗？
长年囚禁的生活早已让这位旧时霸主满心枯燥，而眼下在这个脱出牢笼的现在，若是能遇上一位能让他心生愉悦的人物，那想必这位霸主定然不会吝惜赐予该人生存的权力。
他重新落下地面，慢慢走向霏泷与松永管事，这期间在场的那些幸存者莫不心惊胆跳，镜一郎等人提心吊胆地看着慢慢接近的两人，他们害怕下一个瞬间，这个喜怒无常的怪物就会一拳将自家会长打成肉酱。
不过现实并未照他们猜想的那样发展，只见红发男子走到霏泷身前五六步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
他淡淡笑道：“黑百合商会的会长，汝不必紧张，余驾凌此地非为杀戮而来，而是为了交易，刚刚的冲突不过许些招呼，汝不必介意。”
他这句话一出口，霏泷和松永还不怎么样，其他人却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你都杀人杀了一地了，这还叫“许些招呼”？
那什么叫真正的杀戮？难道要把我们这些人全都轰到魂飞魄散吗？
脑子没病吧你！
如果不是怯于此人的淫威，在场之人怕不知要集体暴走了。
可这个场面的主事者却不怎么想。
“原来如此，此事既然是误会，那小女子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众人只见霏泷微微一个点头，居然算是承认了他的说辞。
她依旧用折扇遮住自己鼻梁下的部分，细声说道：“但既然是交易，总该有相应的货资吧？鄙会社虽然背景不干净，可到底也是正正经经的商会，亏本的生意还请免谈。不过想来以阁下这样的身份也不至于恃强凌弱吧？”
软硬兼施，留有底线，既示弱又不至于太卑微。
红发男子看着霏泷，越发觉得这个人类女子有意思了，如果说初见时还觉得此女与第一王妃有六七分相像，那现在就有八九分。
就是光凭这份不可动摇的坚毅与能屈能伸的韧性，也可以称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他一抖衣袍，脸上居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只见这名狂傲的男子眯着眼睛笑道：“然也、然也，汝所言确有道理，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矜持，余不会让尔等做亏本的生意。”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向一旁的萧纳。
“此人，还有此人、此人、此人——”
他的手指一一划过镜一郎、青鸠、汉娜、塔斯兰，以及那些幸存下来的人。
“当然了，也包括你。”
最后，他的指尖点向站在霏泷背后的松永管事。
瞬间，老永松身躯微微动摇，他体内的斗气一个禁止不住，几乎就要破体而出，很明显这一下他是得了那名红发男子的特别照顾。
“余的交易品便是你们的性命，余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怎样？觉得还满意吗？此乃天大的恩惠，乃是绝无仅有的幸运，尔等还不赶紧谢恩？”
男子说得一本正经，可除了霏泷和松永外，其他人却觉得荒谬无比！
哪有做生意的人说我不要你的命了，所以你把货物给我吧。
这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
是强买强卖！
这是何等荒唐的逻辑！
但镜一郎等人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掌握着在场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一股忿忿不平的情绪冲上了镜一郎等人的心头，作为王都首屈一指的灰色会社，他们何时被人如此逼迫过了，通常情况下都是他们这么逼迫别人的！
这口气叫他们如何能咽下？
然而，他们就是想的再多，现场做出决定的人也不是他们。
“嗯，小女子明白了，这确实是公平的交易，那敢问阁下想要交易的东西是什么？”
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下，霏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她和松永脸上完全没有动摇，就好像这件事是理所当然一样。
不过这也难怪了，因为这两人本是鸦山出身，在鸦山弱肉强食乃是自然定理，弱者自该无条件地服从强者。
只要活下来就有反盘的机会。
更何况，眼下也容不得霏泷犹豫，别看那名男子现在是和颜悦色，但直觉告诉她，只要自己一个摇头说不，此人就会毫不踌躇地大开杀戒，他不会介意自己手上多添几条人命，弱者对于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蝼蚁，这个男人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面对霏泷如此配合的态度，这位红发男子起先是感到有趣，然后便又失去了兴趣。
他有些扫兴地说道：“余曾听教授说过，黑百合商会乃是他们在王都的盟友，故而余本以为尔等尚有些骨气，然则蝼蚁终究是蝼蚁，尔等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罢，小丫头，汝听好了，从今晚开始王都将会有一场祭典开始，余来此只为拿取许些准备之物。”
“还请详叙阁下所说的那些‘准备之物’，否则鄙会社也不好调配这些物资。’
“汝不问问余和教授有何关系？”
“何必明知故问？所谓生意，自然是顾客至上，阁下若有所需，黑百合商会必定全力配合。”
“那价钱呢？”
“不需任何代价。”
“哦？无偿提供帮助？”
“因为与性命相比，物品随时都能得到。”
一问一答间，那名男子黯淡的目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并看向霏泷，赞许道：“好！好！好！真是像！简直就如同翻版再世！小姑娘汝很聪明，也很识时务，汝为汝的组织争取了一丝生存的机会！”
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片，他瞥了一眼在场的萧纳等人。
“将这些东西布置到地图上的位置，还有余要汝现阶段手中全部可以动用的棋子。明白吗？余要的是棋子，不是没有用的废物。”
“谨遵阁下之令。”
霏泷一个低头，不失优雅地行礼。
面对这样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行为，男子再一次露出了赞许与怀念的神情。
他的性情就犹如大海，时而狂风暴雨，时而和煦畅快。
咻！
手指一个轻弹，一张纸片就从指间射入了霏泷的手中，接着，他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警戒，就这么施施然向原路走去，仿佛刚才只是在月光下进行了一场轻松写意的散步，只有被轰得千疮百孔的黑百合商会总部留在大雪中摇摇欲坠。
索性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城区各地爆发的动乱，让这一切发生得并不显眼。
镜一郎呆呆地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这就是这个大陆上真正大人物之间的交锋！
不是武力上的对抗，而是隐藏在话语下的试探，就算是他，这时候也明白在刚才那个情景里，恐怕只要霏泷会长一个处置不当，他们这群人就要曝尸当场！
到处都是杀机啊！
真的是处处皆是杀机啊！
镜一郎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的一双手竟然在隐隐发抖。
“太天真了！我还是太天真了！不该这么骄傲自满的！就我这点本事还远远不能搅动风云！”
可恶！！！！
不知是以什么情绪为催发剂，一种恼怒的感情涌上他的心头。
那一头，霏泷会长已经开始安排善后事宜，在她身上似乎根本就看不见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声的硝烟，一切是显得那么的自然。
她正悄声向身边的松永管事吩咐着什么。
差距！
这就是差距！
别说是那个自己想要得到手的女人了，就是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松永管事，镜一郎自觉也比不上。
【我、我要变得更强！一定！下一次不会再输了！】
他狠狠地握住自己的拳头，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