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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江湖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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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前朝的时候,西域各国和草原部族悍猛凶残,吞并了中原大片土地,越□□在这乱世之中自立为王,但越朝真正强大起来却是如今圣上登基之后,经过了昭宁十年的养精蓄锐,圣上改元鸿狩,开始了长达十七年的征战,西域各国和草原部族被打得七零八落,除了失去领土,许多子民也沦为了中原人的奴隶,有的被运往各地做苦力,还有些品相不错的则成为了用以赏玩的宠奴。

到了如今的万康十六年,用番邦人做奴隶已经不再罕见,甚至有些番邦人主动来到中原,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混一口饭吃,但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为首的是个金发碧眼的西域壮汉,他穿着特制的单衣,上身是裸\'露出大片胸腹的小褂,下身则是蓬松的长裤,这古怪的装束却不是让小白惊讶的原因,毕竟她也见过海港码头赤着上身搬运货物的男人,真正让她侧目的是对方脖颈上紧束的铁质项圈,以及连接着项圈的锁链和缰绳。

而他身侧站着的,还有棕发蓝眼、红发绿眼的精壮汉子,也都是相同的装束,低垂着头神色麻木,

小白知道这是什么,看到的那一瞬间相关的记忆便浮现,毕竟这是原主钟爱的玩具之一,她甚至为自己心爱的座驾们起了名字,例如为首的是金元宝,棕毛的是小山栗,红毛的是烧蛐蛐……就像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把银元曾经雅致的名儿改的俗气不堪那样,这孩子压根就没有尊重人的意识。

更为可怕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他们理所当然接受着这一切,甚至主动告诉她更过分也可以。

见小白没动作,商虞立刻解释道:“小姐若是不喜欢,先前送来的那批‘鞍马’已经调\'教好了,一直候着呢。”

随着商虞的话,更多的记忆涌现,之前原主嫌弃“烧蛐蛐”肌肉太硬骑起来不舒服,于是管事立刻运了一批身量娇小的番邦少年回来,训练出新的玩具。

听到商虞这么说,他们的表情惶恐了起来,如果主人不要他们,那么这些旧玩意儿只会被处理掉,毕竟得顾忌商家的颜面,又怎么能放他们出去胡说小姐曾经骑过他们呢?至少也得拔了舌头。

“他们有金元结实吗?”她佯装天真的看向商虞,接着踢了一脚,被选中的金发汉子二话不说转身趴下,方便主人骑在他的脖子上。

“您说的是,这就让汤管家把他们处理了。”商虞恭恭敬敬,接着开始小跑在前方引路,而小白忍着尴尬和羞耻,拉扯缰绳,都不用再伪装,铁项圈被拽动,内里的小刺扎着金元,他立刻跑了起来,又稳又快,赤着的脚板贴地,发出清越的踏击声,就是这声音,深得原主欢喜。

整个商家都遍布着被掩在屋檐下的廊道,檐下还系着纱,悬挂着铃铛,既有风动铃响,又不让夏日的烈阳惹怒小主子,随着奔跑的“鞍马”踏在空心木道上的砰砰声,小白忍不住抓紧了缰绳――她的手心全是汗。

她没办法从这样的行为里感到畅快,骨子里她向往的是自由的江湖,而不是朱门酒肉臭的内宅生活,更别说这商家的作风已经超越一般人的想象了。

……

而明天光和东方小白便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中,正式会面。

这是一场双方地位悬殊过大的会面,明天光被喂了软筋散丢在地牢里,几天下来滴水未进,别说包裹和书信,就是衣服也被扒了个精光,反绑着陷在干枯的草垛里,处境狼狈,灰头土脸。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宫,义父让他去送信,然后他不过是看到有人在街头行凶,下意识拦住那一鞭,便遭受了险恶江湖的可怕毒打,毫不夸张的说,这次的遭遇影响了明天光的一生。

或许是已经受到了太多的惊吓,东方小白看到他这副惨样时竟然还乐观的想着,幸好顾忌小姐的性别下人提前给他披了一块布,这位少侠多少保住了一点颜面。

是的,她看出这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连青年才俊都称不上的半大少年,不过多余的她就看不出了,毕竟这位少侠几天没收拾,蓬头垢面,也只有她这样的老江湖才能通过骨相看出年纪了。

看了一眼谈不上干净还布满霉味的牢房,小白矜持的留在金元的脖子上没有动,于是商虞立刻假惺惺道:“看你们都做了什么,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

明天光刚有些感动,就听到那面善心黑的小厮接着道:“他这样小姐怎么问话?到时候露出什么污了小姐的眼还不得切了送厂里?”

东厂的大名在江湖上还是很响亮的,于是小白亲眼看见那少年沾满灰尘的脸上出现一条白痕,他哭了,但又很倔强的只落一滴泪。

后来小白问他,下次遇到这种闲事还管吗?明天光毫不犹豫道:“当然要管,反正――”

他声音弱了下去,嘀咕道:“我也不可能遇到比你更可恶的家伙了。”

趁着这位刚出江湖就遭遇不幸的少侠被拖去清理,小白大大方方的翻看了他的包裹和书信,她现在又不是男人,反正女人也当不了武林盟主,那要名声也没用,自古美人多蛇蝎,她可不能亏待小姑娘水嫩嫩的脸蛋。

然而看到信纸的一瞬间她就头皮发麻,这种式样的信纸全江湖就只有烈阳宫喜欢用,她最后还是放了回去,没有真的在火上烧一会儿看是什么内容,因为在烈阳宫当过杂役弟子的小白看到宫主留下的金轮印章了。

她随手把信封丢给商虞,这妙人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现场表演了如何在一盏茶的时间把已经拆封的信纸伪装成原版,而倒霉少侠也被清理干净换好衣服送过来了,当然,软筋散还是要吃的。

这是一位英俊的少侠,哪怕面目憔悴背却依旧挺的笔直,他的发色是已经快成为烈阳宫弟子标识的红棕色。眉毛浓却修剪的很干净,正气凛然,头发披散着也不影响他阳刚,眉心则是烈阳宫精英弟子特有的赤焰阳纹。

他的长相成功让东方小白的那一点点愧疚烟消云散,她的表情瞬间变的冷漠:“敢问少侠师从?”

回答她的是少侠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少侠面色窘迫,目光控制不住的移到案几上的冰糕,小白不可能没有留意到,但饿了几天的人可不适合吃这个,她难得好心掏出了自己的小荷包,不是装金叶子的那个,是装零嘴的。

出现在明天光面前的是一粒糖子,一颗被剥开的糖子,亮晶晶的好看极了,这可是只有商家大小姐能吃的特供品,可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小白没管旁边疯狂蹦哒自告奋勇的商虞,单手托着糖,朝他道:“我知道你现在没力气抬手,但只要稍微低下头,你就能吃到了。”

少年意识到这个小姑娘话里有话。

但少年的明天光其实理解的不完全,所以他很有骨气的抬起头,哪怕嘴角干裂溢出血丝,再怎么说也是烈阳宫的精英弟子,根底深厚,不至于饿几天就这么没气节。

小白笑了,她随意道:“按住他。”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刚刚还被她骑着跑的金元,他中原官话说的不标准,甚至连其他中原人说的话也不太懂,可唯独主人的命令,他反应的比谁都快。

到底是当了她四年也没被丢弃的“鞍马”。

最后明天光只记得番邦的莽汉拉扯他的头发逼迫他抬头,接着那漂亮的小姑娘扳开他的嘴,一粒一粒的往里面塞着糖子。

有的甜到发腻,有的酸到牙颤,混合在一起融成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味道。

“让你低头就乖乖低头,至少比现在有气节。”拍拍手心残留的糖渣,她皮笑肉不笑。

之后的问话异常顺利,因为只要明天光不做出回应,小白就会喂他吃糖,密密麻麻的糖子融成了糖块,吃的明天光生无可恋,往后看到糖就舌苔发腻牙龈发酸。

明天光说自己是烈阳宫宫主的义子,小白最开始是不怎么信的,可她掐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便犹疑道:“如今烈阳宫的宫主是哪位?”

“是明行豪,小姐,”商虞对江湖的势力也记的很清楚,商家很特殊,旗下养着有诸多势力,并非普通大户人家,所以作为贴身小厮的他也知道很多东西:“确实听说他有个义子,不过义子只是好听的叫法,不知父母,算是养子。”

小白想起来了,她见过明行豪,见过还是少年的明行豪,不仅见过他还见过他妹妹,她吃惊道:“确定没有亲缘关系?”

“这就说不准了,毕竟烈阳宫家大业大,兴许有什么遗漏也说不准,大概只有宫主本人清楚了。”商虞觉得小白这问题有些奇怪。

“那――”她快速收回掐着明天光脸蛋的手,假装无事发生:“带这位少侠去客房休息,信,送回烈阳宫,至于人,让他们派人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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